姚采澜这一觉居然没怎么感受到颠簸之苦,睡的很沉,醒来是已经是傍晚。四周夜幕低垂,天上繁星闪烁,西边的天尚余一点亮光。马车正缓缓驶入一个小镇。 姚采澜下车进了客栈,洗漱,用饭。 水草还有点惊魂未定的样子,看着不太精神。小红却还好些,也许是因为她坐的车跟在了后面,前面闹腾的事清并没有亲见的缘故,看着面色平静得很。当然,也有可能是这姑娘实在是太皮实了,一般事情看不到眼睛里。 当中江清山没过来跟她一道吃饭,也不知他在忙些什么。 姚采澜心里还惦记着那帮打劫的匪徒的事儿,想问江清山吧,他却一直没露面,便嘱咐水草去问江庆。 姚采澜披着披风,坐在榻上翻了几页书,也看不下去,好像等了许久才终于等到水草的脚步声响起来。 水草去的时候蔫头蔫脑的,回来时看着便好像精神了许多,嘴舌又伶俐,三言两语便说的清清楚楚了。 原来这大名府南边治安尚好,往北边走,越接近西北的地方不若南边繁华,人烟渐稀,山贼盗匪也多了起来。据说这双龙山上就有数十山贼占山为王。今天白天就让他们给碰上了。 又听水草说今天下山的山贼足有十几个。姚采澜便想着,虽说江庆给了他们二十两银子,不算多但也不算少数了,足够他们吃喝一阵子了。 如若真的动起手来,自己这边算上车夫也有八个壮年男子,肯定也得付出极大代价才能抢夺到财物。何况对方也忌惮自己这边如若真有军中背景的话,双龙山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这就是他们乖乖退走的原因吧。 水草又安慰姚采澜,说是听江庆说,一路上也就是双龙山这儿不太平,过了这处前边的路基本就,没多大问题了。 两人说了这半天,才都觉得心放在了实处,安定了下来。 姚采澜下午在车上睡足了,结果到了晚上反而精神了,一点睡意也没有,就拉着水草还有小红两人聊天。 只聊到小红困的直点头,水草也是呵欠连天,姚采澜见江清山始终没露面,便高高兴兴的留了两个人在自己屋里睡下。 水草跟自己挤一挤,小红只能委屈睡脚踏了。 小红却很开心,说自己那屋里没有火盆,夜里冷的跟冰窖似的,睡在这屋正好。 第四天的旅程也很顺利,而且姚采澜一行在下午太阳还挺高的时候就停车投宿了,因为再往前就没有可供住宿的地方了。 这地方叫春云镇,是个客商往来的挺繁华的市镇,卖什么的都有,倒是个歇脚便利的好去处。 光是就客栈而言,就比前几天投宿过的那些高出了一个档次不止。屋里的器具一应俱全,看着也甚是整洁干净。 所以姚采澜倒是终于能彻底洗洗澡了。 一时之间,不知是喜是悲。貌似,自己说提的所谓“条件”在这里都被满足了啊。 姚采澜泡在热乎乎的大木桶里,热气熏蒸着她的眼睛,只感觉自己像个洗白了等待被人宰杀的生灵。 姚采澜一直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来临,可是,真的来的时候,她还是感到非常的紧张。 原来拒绝他,是真的讨厌那人。可是,现在,他看着不那么讨厌了,自己拒绝的理由都不成立了,所以自己必须走这一步。 没有人来告诉她那个人以后会怎样,但是,这个险她必须得去冒。 有些事情,她必须得主动一些,这样,至少以后不会后悔。 况且,她生存的境况,也逼得她必须跟他成为真正的夫妻,尽管她心理上还没做好准备。可这个社会不会给你机会让你准备。 风尘仆仆好几天之后再洗个热水澡,实在是太难得了。 姚采澜足足泡了有半个多时辰的功夫,水都开始变凉了,才恋恋不舍的从桶里起身。 虽然屋里生着炭火,但还是比不得原来在家中时的温暖,姚采澜觉得有些冷意,尽快的从木桶里出来,赶紧擦净身体,换上了贴身的水红色小袄,外面又随意穿了件宽大的月白棉袍。尽管这袍子只是自己兴之所至随意做的,宽袍大袖的,充满古风古意,但是,细节之处却绝不含糊,袖口和以领口都用银线绣着繁复的缠枝桃花,初看时丝毫不显,仔细近瞧的话才发现其中的独特之处。 她刚换好衣裳,正在火盆前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时,一直守在门外的水草和小红才敲门进来,把大木桶合力抬了出去。 姚采澜洗完了澡,身上既舒服又很有些困倦,觉得头发擦的差不多了,便也顾不得等到干透,就直接踢了鞋子躺在床上合眼睡了过去。 这几天一路颠簸,委实辛苦了些。再加上昨晚睡的很晚,早晨为了赶路又起得早。 是水草把她唤醒的,姚采澜睁开眼时,屋里已经黑透了,已经点上了明晃晃的蜡烛。 姚采澜慢慢坐了起来,只觉得头有些隐隐作痛。刚离开被子,就觉得身上一阵冷,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水草吓了一跳,先过来摸姚采澜的额头,“哎呦,二奶奶,您可不是着凉了吧?” 姚采澜不以为意,嫌她大惊小怪。自己这身体虽说底子差些,但这么些年自己小心保养着,一直很少生病,因此,姚采澜对自己的身体一向很有些盲目的自信。 吃饭的时候不知怎么的,胃口便不大好,姚采澜原以为是旅途之中饭菜不合口的缘故,也没往心里去。可饭后依旧没精神,身上还没怎么有力气,只好懒懒的又躺回榻上。 水草急得要去找大夫,姚采澜止住了,想要先抗上一阵再说,得让免疫力先发挥作用才成,不能马上就延医用药。 在前世学得的关于抗感冒的理论有一箩筐,姚采澜对抗生素颇有微词,对中草药也是半信半疑。 至于说道从章姨娘那里得来的避孕的古方,反正从姨娘用的效果来看,也确实有效,姚采澜将其归结为灵异一类,在不可谈论之列。 水草虽然不满,但也不敢自作主张,只好去厨房熬了一碗冒着热气的姜糖水来,让姚采澜趁热喝下。 姚采澜喝了姜糖水,身上出了点汗,舒服了一些,便又有些昏昏欲睡。 等江清山出外办事回来,一听说姚采澜不太舒服,顿时急了,只好暂时抛开自己心里的那点子想法,细细问过水草姚采澜的症状。 江清山本想就此留下照看姚采澜,水草却把他推走了,说要自己值夜,犯不着让二爷辛苦,明天还要赶路呢,一大堆的事等着二爷处理呢。 水草一番话下来,言辞恳切,一副忠心侍主的模样,搞得本就有些私心的江清山更有些心虚,张嘴想反驳也说不过她,张口结舌了半天,最后也只得走了。 水草暗暗舒了一口气,一路上的情形虽然姚采澜一直避着她,她也不是傻瓜,也隐隐约约明白怎么回事了。心里暗想,二奶奶病成这样,万一让二爷趁虚而入了,岂不雪上加霜?不行,坚决不行。 于是,好是找出了一大堆冠冕堂皇的话,把这位爷哄走了。 要是让江清山知道她这番心思,准得吐血。你们家爷就如此混账,如此牲畜,如此饥不择食? 当然,事实上,他就是那么想的,就是如此牲畜! 第二天一早,姚采澜一觉醒来,发现事情大条了。嗓子也疼了起来,身上也发冷,浑身骨头都疼了。这真是感冒了! 江清山一大早也赶紧过来看,发现她病恹恹的还躺在那里不愿动,当时就火了,呵斥水草:“怎么不早去请大夫?” 水草一脸委屈。姚采澜艰难的张开口,忙替水草说话:“是我的主意。我不让她去的。不过小毛病,发发汗就行了。请什么大夫!” 江清山冲她一瞪眼:“你逞什么能啊?有病就赶快看!罗里啰唆个什么劲儿啊!” 不知怎地,江清山冲她吼了几句,姚采澜也不生气,只任着水草得了令下去请大夫了。 等水草走了,江清山便一下欺过身来,以手探她的额头,停了停,疑惑道,“好像不怎么热嘛?” 这个傻子,光用手能感觉出来么?得再跟你自己的额头比较一下才作准啊。 姚采澜浑身没劲儿,懒得跟他斗嘴生气。 不过,你光在那里摸来摸去的做什么,难道摸多了就能摸出来了?姚采澜一歪头,躲开他的咸猪手。 又躺了会儿,只觉得身上冷的厉害,难受得紧,见那木头还在那里傻坐着,便叫了一声,“哎,我冷。” 不知怎么了,原本还好好的,说出这话时却已经带了几丝委屈,心里竟酸胀得很,眼里也有了泪意。 江清山不明所以,见自己媳妇怎么转眼间就像要哭的样子,忙慌手慌脚的站起来,“冷?那怎么办?” “再给我拿一床被子来。”姚采澜带着哭腔。看他那傻样,心里更委屈了。 江清山忙转身出去,不久便又回来,把自己房里的被子抱了来,细细的给她压好,又仔仔细细的边角掖了,“好了吧?不冷了吧?” 姚采澜觉得稍好受了一点,虽然还是冷,但比刚才强多了。 不多时,水草引了大夫来,大夫望闻问切,自然说是普通伤寒,然后写了个方子让去抓药。 姚采澜便低声问江清山,“今儿个就能到平阳了吧?” “今天赶赶的话,天黑能进城。” “那等药熬好了我喝了就动身吧。” 姚采澜虽然不舒服,可是更不愿滞留异乡。好歹到平阳也算到家了不是。 江清山拗不过她,只能点头应了。 草草用了几口饭之后又特意多留了半个时辰,喝过了苦药汤子,水草和小红才把包裹的严密的姚采澜扶到车上。 被强制扶着的姚采澜其实满心郁闷,我是小有风寒,不是病入膏肓啊同志们,不用这么大阵仗吧。 幸亏头上罩着斗篷,否则,姚采澜还真是很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