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许晗跟着萧徴一起回城,至于林氏交给了周大人,由他保护。
和来时不同,回去的时候萧徴身前多了一个人。
许晗的手被包裹的和粽子一样的,萧徴哪里会让她单独乘一骑。
“你说你,我一会没看着,就把自己给伤了,你答应我什么?会好好的保护自己的吧。”
前面的许晗乖巧的道,“我要好好的保护自己你还能数落我吗?”
“……”萧徴被她一堵,怒道,“你……你……真是气死我了。我这明明是担心你,你看看,就是甜水巷老王家的蹄髈都比你这个好看。”
许晗笑眯眯的回身看了她一眼,
“那正好,回城的时候去老王家买点蹄髈回去,好好补补。”
她放柔了语调,“你说好不好?”
原本因为生气她不爱惜自己的萧徴,被这话给一拨,瞬间连火苗苗都没了。
“好,只要你要。”
“我要你都给?”
“只要你要。”
许晗沉默了下,没说话。
萧徴紧了紧放在她腰间的手,不明所以。
许晗忽然侧过身子,伸出手臂拦住他的脖子,凑了上去。
蜻蜓点水的一吻。
萧徴愣了一瞬,更不知道说什么了。
“傻子……”
年少时,她仗着自己武艺高,总是压着她打。
谁曾想,就这样,他还是死心塌地的对她念念不忘。
明明在别的男人眼里她不过是个强悍的男人婆,他怎么就那么稀罕呢。
萧徴支吾一声,脸庞慢慢染上微红,恶狠狠地道,
“谁傻了……谁傻了……我跟你说……”
没说完,见许晗头一直侧着,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他微咳了一声,有点不好意思,
“干嘛这样看我?脖子不疼吗?”
“因为你好看!”
“……”
许晗笑完,说道,“你遇刺那件事,进展怎么样了?”
萧徴道,“昨日出城之前,我让人将那几个刺客的尸体送到东宫,看东宫的反应,那些刺客确实是东宫派去的。”
他低下头,在许晗的头顶蹭了蹭,叹了口气,道,
“说起来,虽说从来没回应过东宫的招揽,但大家表面也很融洽,而且,太子这个人,性格温和,心性仁厚,实在想不出他为何要派人去刺杀我。”
“这分明是百害无一利的事情。”
许晗沉默着,她有许多想说的话,有无数复杂的情绪,但最终,她知说出了一句,“不怕,这次将尸体丢过去,不管如何,总能震慑一下东宫,近期内应该不会有小动作了。
而且,东宫定然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只是,不知这答复是什么了。
……
太子在东宫书房坐到三更,一直到身子僵硬了,这才慢慢起身,往太子妃的寝宫而去,到了栖梧宫前,站在宫门前的两颗广玉兰树下停顿了片刻。
冬日里,枝头唯有树叶在风中簌簌作响,就如同他的心一样,踌躇不定。
他抖了抖身上的风寒,挥退了贴身宫人,这才进的殿内,才刚进去,就见到太子妃马氏一脸的惊讶,
“不是说在书房歇息了吗?外头这样冷,跑这么远。”她上前帮着太子的大氅给卸下来,摸了摸他的手,冰凉凉的。
“碧丝,快,让小厨房熬一碗姜汤。”
太子回握着太子妃的手,“不用了,夜这样深,你怎还没歇息?”
许是因为太子过来,太子妃的心头一松,轻快地回道,“刚刚吃了药,正要躺下歇息,你就过来了。”
她嗔怪地看了太子一眼,“也不使个人通传一声,不声不响的过来了。”
“宵夜你用了吗?”
太子牵着太子妃的手,进了内室,坐在床榻边,温声道,
“不用忙了,早点歇息吧。”
太子妃从边上矮柜里取出一幅紫檀的插屏出来,浅笑道,“这是臣妾亲手秀的百子图,特特让织造的人安了五扇插屏,妾身别的帮不了你什么,唯独只有这个能拿得出手,要不放在你书房那边去?”
太子看了一眼,道,
“这些东西伤眼睛,你就不要做了,我哪里什么都有。”
见她虽看起来开心,但眉头皱着,伸手抚了抚,怜惜地道,
“那些药愿意吃就吃,不愿意吃就不要吃,是药三分毒,这样久了,既然调理不了,那就是那些药的问题。”
太子妃放下手中的插屏,眼眶微红,“都是妾身无用,您担着前头那样大的压力……”
她顿了顿,忽然跪在太子面前,“要不,你就停了那些侍妾们的避子汤吧。”
“如今三皇子虎视眈眈,虽说三皇子府上虽也没有喜信传来,但咱们也不能一直这样拖下去。”
“臣妾是个没用的,所以,殿下……不要再为了我,膝下空虚了,陛下真要怜惜妾身,等到哪位妹妹有了孩子,不论男女,让妾身养一个就行,也算做了回母亲。”
太子抬手抚了抚太子妃头上的珠钗,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你既知道三皇子对孤虎视眈眈,那你为何还要和安平那样亲密?她可是三皇子的亲妹妹,平日里也不见她给我一个好脸色。”
太子妃的脸色忽然僵住,半响才领会到其中的意思,也知道太子着实是生气了,平时两人独处时,他甚少会自称‘孤’,她膝行了两步,颤抖着嘴唇,道,
“殿下这是说的哪里会话,臣妾是和安平好,安平性子骄纵,就是五皇子那里,也没给过好脸色。”
她的脸上落下泪来,“臣妾这也是想着殿下一向仁厚,要真的对安平不理不睬,倒让外人诟病了。”
太子看着眼前梨花带雨的女人,手指在床沿上轻敲了两下道,
“今日,承恩公世子派人送了点东西给孤,你猜是什么?”
太子妃慢慢抬起头来,道,“殿下一直想拉拢淑阳长公主,如今承恩公世子送东西上门,是否代表……”
太子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手指在那副紫檀插屏的绣面上轻轻地划过,搀着银丝绣制的百子惟妙惟肖,仿佛真的一样立在他的面前。
他那修剪完美的指甲轻轻一戳,就带起一道长长的丝线,顿时,百子面容变的模糊起来。
太子毫不在意地扔掉了手中的线头,微微弯腰,近乎耳语般地说道,
“从前,孤不明白为何你和安平过从甚密,却从来不见其他三皇子一系的人,现在,我知道了。”
“你说承恩公世子送东西上门,许是代表着他亲近孤是不是?”
“那么孤可以明确的告诉你,萧徴永远都不可能为我所用了,因为,他送过来的是东宫私卫的尸体。”
“刺杀他的那些私卫的尸体……”
太子妃不由自主地瞪大眼睛,身子微微摇晃了一下,头上那还来不及拆下的簪子上的坠子发出清脆的响声。
太子从怀里扯过一方洁白的帕子,一根根地擦拭着手指,仿佛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良久,原本温和带笑的脸,露出一丝冷笑,
“你告诉孤,就这样,他还会为我所用吗?”
“马明慧,当初孤在宫外,一眼就看中了你,是以,不顾你身份卑微,执意将你娶进宫。”
“孤一心护着你,这么多年,你一无所出,孤为你挡着,为了让你将来不至于难堪,你没所出,孤也不许那些侍妾有孕。”
太子妃愣愣的看着太子,神情恍惚,多少年了,太子多少年没叫过她的名字了。
她楞了一下才惊醒过来,膝盖在地上不安地挪动了一下,道,
“殿下的深情厚谊,明慧一直铭记在心,我一碗药一碗药的喂下去是为什么?不就是想着不能辜负殿下的情谊么?”
“这些年,吃药已经比我吃的饭,喝的水还要多。难道我就愿意么?”
“我不知道殿下今日是怎么了,有话,您不妨直说了。”
太子挑了挑眉头,似乎有些意外太子妃的质问,上下打量了几眼后,忽然道,
“孤当初见安平愿意亲近你,所以也乐的看你们在一起,将来,孤总是要承继大位的,就算三皇子与我不睦,可安平是无辜的,我不会苛待她。
只是,孤如何也不知道,你竟然会和安平沆瀣一气,做下那样要命的事情。”
“安平如今已经去了皇寺反省,你呢?你想如何?”
太子妃张着嘴,刚要说话,就被太子挥挥手给打断了,
“你身边的碧丝这会大概已经招架不住了,你是要我撕下最后一点脸皮来问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