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尧听董浅予说的如此郑重。原本正襟危坐的他表情更是肃然起来。同时，他也在心里揣测：董爷爷要和我说什么呢？

“桃李何忙开又零，老怀易感扫还生”，老年人的心性总是特别的敏感。当董浅予看到面前的萧尧，在他面前摆出这么一副谆谆听教的模样。他不禁回想起初见萧尧时候，萧尧站在他和老伴面前时候的那副稚气未脱、乖巧听话的样子。忆及过往的董浅予开口怅声道：“小尧啊！你和爷爷学画，一晃也有五年了吧？”

“嗯！”萧尧点头应声后。他心里如电一般的上过一个念头。他心想：董爷爷发出这番感叹，难道他这是要把我扫地出门吗？想到这儿，萧尧的眼睛里不由的流露出了一丝惶恐的神光。

“是啊！一晃都五年了！”陷入遐思中的董浅予并没有注意到萧尧面部表情的变化。一声叹惋之后。他继续对萧尧说道：“小尧啊！虽然这几年在教授你绘画方面，爷爷并不算是多么的用心！但你要知道，在这几年里，爷爷和你李奶奶可是一直把你当亲孙子一般的看待的……”

“我知道，爷爷！”萧尧很诚恳的应声道。

萧尧很清楚。在董爷爷的心里，美术教育完全不同于“画画”！在他心里“画画”只是一门技术。学习美术的关键是让其学会将技术和思想融合为一体。首先要学会用画笔表达的是思想，其次才是技术上的问题。所以造成了，想要和他学习美术绘画的学生，一定要具有很高的悟性，也就是他常挂在嘴边的“灵性”！而萧尧就本身天赋而言，他缺的恰恰就是在“灵性”这一点上。所以对于董爷爷所说的“不算用心”，他回答时候的神情和话语，可以说完全是发自肺腑的真心。

虽然萧尧的回答言简意赅。但简单的话语中所富含的那份情感，董浅予还是听得出来的。深感欣慰的董浅予咂了下嘴。然后他对萧尧说道：“小尧，虽然爷爷刚刚承认，你用合法的手段摄取财富没错的。但那只是爷爷在了解事件的始末本身之后，对于客观存在的是非所做的对错界定！但从爷爷本心的的主观思想上来说。爷爷对于你从事这份工作，其实心里还是存有芥蒂的！”

听到董爷爷话里的意思还是对他从事金融投机有所芥蒂。萧尧颓然的苦笑道：“爷爷，你能说明白点嘛！你这么客观、主观的辩证对比，我实在不知道您到底这是想说什么！”

“小尧，范蠡与和珅，这两个人你都知道吧！”

“知道！”萧尧点了点头。

“那这两人，你知道他们有什么共同点和不同点呢？”准备对萧尧循序善诱的董浅予问萧尧道。

共同点和不同点！

范蠡——辅佐越王勾践！能臣、谋臣！最终急流勇退归隐！

和珅——清乾隆时期的权臣！能吏、贪官！后被嘉庆皇帝赐死！

萧尧抿嘴想了想之后。他一边注视着对桌而坐的董爷爷面上的表情，一边回答道：“爷爷，相同点是，范蠡、和珅他俩都是风光一时的能臣，只是后来一个归隐从商，一个被登基即位的嘉庆帝抄家赐死了！”说完。萧尧看到董爷爷脸上无动于衷的表情。决定放弃自己继续瞎猜下去想法的他颓然的说道：”爷爷，还是你告诉我吧！”

因为要给萧尧树立一个正确的金钱价值观。所以董浅予也就没再继续打哑谜，而是直白的为萧尧解释道：“范蠡和和珅！这两人在还有一个共同的身份，那就是商人！比较两者，在不同时期两人都曾创造了富可敌国的财势。但到如今，范蠡却成为了财富的代表，被尊为‘五圣’之一的商圣。被世人敬仰，而和珅却只能居贪官黑名单的榜首，为后人所唾弃！究其原因，不难得出结论，以正道谋财者留名青史，以歪道牟利者遗臭万年！”说到这儿。董浅予对正在认真听其讲述的萧尧，语重心长的问道：“小尧，你能明白爷爷的意思吗？”

“能！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嘛！”回答完后。反应过来的萧尧对董浅予说道：“爷爷，但是我的谋财之道，它也算不上是歪门邪道啊！我这也是凭借我自己的智慧和双手创造的财富啊！”

董浅予之前在与武靖廉打电话时候，他还真特意的问过这个问题。但武靖廉给他的回答是：在金融投机上，一直有两个观点。一种是把投机者当做魔鬼，认为他们是贪婪和恐惧驱使的寄生虫，制造了金融危机并从中牟利，所以把投机者关进笼子里，财富就安全了。另一种观点说，投机者担负着管道的作用，让新的消息最终反映到价格上，从根本上是种良性的力量。如果没有金融投机，金融危机将更频繁！

两种观点中，更倾向于前者的董浅予问萧尧道：“小尧，你问的这个问题，我之前也问过你武叔叔！但是爷爷想问你，金融业没有物，只有钱，你把钱调来调去，你就赚钱了！你觉得你这是赚钱呢，还是剥削、掠夺呢？”

“这个……”萧尧有些语塞的支吾道。他实在不知道该把经济学上有关价值在物质资料生产过程中创造，而证券市场本身不创造价值的这个偏见，怎么向董爷爷解释。

看到面前萧尧脸上的这副蹙眉苦想，而无言作答的模样。董浅予想到他今天谈话的目的，并不是想让萧尧放弃经济金融上的工作与学习。他宽慰萧尧道：“小尧啊！其实从你在绘画方面的天分上看，你能在现在这个年纪，自己找到另一条感兴趣，且适合你未来的道路。在爷爷心里，本心是替你高兴的，是支持的！”

此时无言以对的萧尧听到董爷爷主动岔开话题。心神一松的他应声道：“爷爷……”

“可是！”没等萧尧把话说完。董浅予赶忙打断了萧尧。继续口中话题的对萧尧说道：“爷爷还是希望你未来所走的道路；所从事的是一个能不损人利己，而是能利人利己的工作！虽然赚钱是个人的利己行为。但是在赚钱的过程中你遵从什么样的原则，那就是一个社会责任的问题了。”

社会责任问题？

听到董爷爷把自己的个人问题升华到了社会问题的高度。萧尧的心里不禁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你别觉得爷爷在和你讲大道理！”董浅予看到萧尧眼中流露出哭笑不得的无奈神色。他对萧尧语重心长的说道：“小尧，你是不是觉得你赚钱的时候，只要守法，就没有什么责任了？”

难道还有别的吗？

萧尧虽然心里这么想。但考虑到董爷爷既然把话说出来，那就一定是话有所指的有的放矢。他还是小心谨慎的问董浅予道：“爷爷，那还有什么啊！”

“当然有！”董浅予言之凿凿的笃定回答道。然后他为萧尧解释道：“小尧，如果将来你仅仅只有一个要求守法，而没有一个道德约束的心态。那么就算你将来不犯法，但你也会有心去钻法律的空子。这个时候的你就会对社会造成损害！所以你需要对自己的约束不仅仅应该是停留在法律上的约束，而是道德的约束。”

听完这番话之后。萧尧想到上周董爷爷发火时候就曾经嚷道：法律管不着的地方，还有良心在！他马上明白董爷爷说这番话的目的了。随后，他态度真诚的开口说道：“爷爷！我明白你的意思！虽然我心里没有什么‘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那种忧国忧民的豁然心态。但‘欲望迷人眼，金钱乱人心’的道理，我还是懂的。而且，我也知道，金钱是幸福生活的不要条件，但是金钱并不等于幸福！所以，爷爷你尽管放心，不管如何，我都不会为了钱，将自己变成一个唯利是图的人的！”

董浅予听着萧尧信誓旦旦的保证，再看到他一副未来笃定从商的样子。董浅予不禁想到和武靖廉通电话时候。从自己口中得知萧尧不到十六岁便被香巷金融公司聘为分析师之后。武靖廉对自己所做的那番有关萧尧的评价。

叹了口气后。多少有着一些华国传统文人身上通病——文不经商，士不理财的董浅予。从身前《巴鲁克自传》里抽出一张便签递给萧尧。叹声说道：“这是你武叔叔家里的电话，以后如果在经济学理论上有什么自学不明白的地方，你可以在周末晚上的时候，直接给他打电话……”

“哦！”

伸手接过便签的萧尧心想：难道董爷爷这就是要将自己转送他人了？

就在萧尧因为心中的这份遐念，而多少有了种即将离别的莫名酸楚时候。董浅予随后的一句关心话语。让原本有些黯然的他，一下子就死灰复燃了起来！

“小尧，虽然你现在心思已经不在绘画上！但是爷爷还是希望你不要就此把画笔扔掉，毕竟绘画能纯粹心灵，净化精神……”

“爷爷，不会的！我……”还没等喜出望外的萧尧把话说完。他腰间的手机突然间便振动了起来！掏出手机的萧尧有些不好意思的对董浅予说道：“爷爷，我这儿来电话了……”

看到萧尧刚刚脸上瞬间陡变的表情，多少猜测出萧尧心中心中想法的董浅予逗弄萧尧的说道：“需要爷爷回避嘛！”

“嘿嘿，不用、不用！”说着，喜出望外的萧尧便在董浅予的面前接起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