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眼睁开来看看,这道题目怎么又做错了。重做,做不出来今晚你就不要睡觉。考不上大学,你将来就和我们一样,一辈子种田受罪!”这又是隔壁的二留子在教训他的八岁的正上小学的儿子。
为了摆脱腿上的泥土,挣脱土地的羁绊,跃出“农门”,农村人唯一的希望就是在读书上。想想自己年少的时候,正是普遍认为知识不重要的年代,但自己的父母总是说:墨水在肚子里,不管到哪天都是自己的,别人谁也拿不去。所以,自己也算是那个时代极少数的认真读书的人。
辗转反侧的时伟明自问自己这样执着也是为了跃出“农门”吗?其实倒也不尽然。
这些年他在这县城里谋生计,走南闯北,风风雨雨,见到的人看到事实在是太多了,虽不说是看透炎凉,确也是阅人无数。当官的那份颐指气使,普通民众的忍气吞声,使得太多的人性迷失在呵斥和哀叹中,太多的良知消散在挥霍和**里。
“他们也真是的,把这么难的事推给你!”老婆嘟嚷了一句。
如果这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还轮到我时伟明来做吗?想做容易的事情,那还不如去送牛奶呢。
几年前,时伟明抛家舍业地孤身一人来到这城里真是两眼一抹黑,现在的人,学过两天兽医就能开妇产科门诊,会个哆咪索那西就能办个音乐培训班,他时伟明是一没手艺,二没特长,能做些么呢?
天无绝人之路,虽然没有手艺,但只要肯出力,饭还是有得吃的。时伟明在城里租了个小门面,开始为牛奶户送牛奶兼营奶制品同时顺带着送报纸,因为店面正处在交通要道十字路口,再加上他为人实诚,生意是越做越兴旺。
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小网络,承接了周围几个小区的送奶业务,还接收了一个暂时找不工作的叫小范的小青年,这样两人干起来也好有个照应,收入真的很可观。
时伟明兼送报纸,每天看报纸就是近水楼台的事。时间长了,他也会把所见所闻的事情制作成豆腐块,投寄到报社去,表一下自己的感慨,这倒也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这次县里招考的消息他也是从报纸上得知的。
到底是城管那刺耳的话语让他穿上了这身制服还是棕子女人那无助的眼神让他选择了这个职业,时伟明自己也说不清楚,或许是这两者都是吧!
如果说那个卖棕子的孕妇眼中流露出的是无助和哀怨,那这个牟平珍眼中喷出的便是绝望和愤怒。但有一定是相同的,那就是她们都是被生活所逼,她们的身上都承载着与她们柔弱的肩膀不相匹配的重压。
女人,天生的就有一种母性的温雅善良,不是职业女人的飒爽魄力,便是相夫教子的柔顺温婉。这样凄惨地在大街上流血,痛苦地在市井边咆哮的便是她们被扭曲的一面。
想让扭曲的钢丝变直,最好的方法是把它放进熔炉;而不是置于铁锤下击打。
“哎!我看这事啊,还得你出马呢。”时伟明推了推身边的老婆说,他知道她也没睡着。
“你头脑没坏吧?”老婆立马坐起身来,伸手摸着他的脑门说。
“我说真的。你看那个妇女吧,她最恨的就是穿制服的人,听说看到交警队的影子她也骂。不穿制服的人,才能和她扯得上话,拉拉家长套套近乎,这件事情非你莫属。”
“哎!你是说让我和她套近乎?这个女人那么凶,她能听得进外人说话吗?可能我刚一张嘴,她就骂开了!你尽出馊主意。怎么,为了你的破工作,你一个人挨人骂还嫌不够,还得赔上一家子啊?我才不去呢!”
见男人不言语了,女人又心疼起来。她皱着眉头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道:“哎!你说她是卖鸡蛋饼的?”
“是啊,就在东城高中直对门,明天一早,我带你去,指给你认。”
上午九点多点,学生补用早餐的时间。女人的摊子前围了不少学生。“来,给我来一个,”“给我来一个,”“我是先来的,快,我的我的。”
“孩子们,别急别急哦,都有的,马上就好。来,给你。”女人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忙乱的现场,让她似乎呼吸都不大均匀。
“给我来一个!”一个成年女人的声音,让忙碌着的牟平珍惊奇地抬眼看了看。
“哦,你忙你忙,紧着孩子来,我不急。”老时的老婆不紧不慢地说,“婶,我看你还挺忙的嘛,来,我来帮你。”
“那不好吧,让你等,还要帮我忙。”牟平珍歉意地说。
“没事没事,我闲着也是闲着。”她开始动手帮着忙碌起来,动作明显有点生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