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最感难堪的是吴玉珍。自从上次荣梓义挨了她一巴掌从荣公馆搬走以后,两人就没再见过面。此次相逢,荣梓义仍然没有丝毫悔改的表现,至始至终都是一副冷漠淡然的态度,本就让她不快。听到现在这种挑衅似的言语,吴玉珍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下不去也吐不出。她“啪”的一声把筷子拍在桌子上,看着荣梓义的目光里就有几分严厉和怒其不争的意思。
杨太太连忙打圆场:“梓义今天喝得是有点多了。这样吧,梓忠,你先送你大哥回家。”
梓忠看着梓义,面带疑色,显然是在询问他要不要回家。梓义摇摇头。他随意举起面前的一个酒杯,也不管里面装的是什么酒,看也不看,一抬手就灌到了肚子里。他将手一挥,相当霸道的说:“好不容易大家都凑齐了,今天,不当面说个清楚,谁也别想走!”
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走到吴玉珍身边,深深的鞠了一躬,道:“先,荣太太,我得感激您这么多年的照顾。应该说,您完全尽到了一个继母应尽的责任。您从来没有克扣我和阿忠,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大方。我们的衣食起居各个方面,您事无巨细,照顾得无微不至。在上海滩,您赢得了慈母贤妻的美名。那么,我想请问您……”荣梓义似乎有些站不稳了,他扶着吴玉珍的座椅靠背,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彬彬有礼却又饱含嘲弄的笑容:“我想请问您,父亲去世以后,您是否打算继续扮演慈母的角色,把应该属于我和阿忠的那份财产,交还给我呢?”
“大哥!”荣梓孝“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你真的喝多了!注意一下,不要太过分了!”
“过分?我过分?哈,真是太可笑了!”荣梓义真的笑了,只是笑容中充满苦楚:“前几天我去看望祖父了。很遗憾,那天你们都不在家。你们没有看到,祖父认不出我,但他却对着我,一声一声的叫着我母亲的名字。在他心里,他的儿媳妇、真正的荣太太只有我母亲一个人。而你母亲……”荣梓义伸出一只手指向吴玉珍:“祖父不认得她。我想就算他不糊涂,在他心目中,她也永远不过是那个年轻的攀高枝的小秘书!”
随着荣梓义的这句话落地,屋子里那种大家还在尽力维持的虚伪友好气氛被他撕得粉碎。吴玉珍脸色惨白。梓凡扶着母亲的手臂,能感觉她在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
“我过分吗?”荣梓义俯身到吴玉珍的耳边,嘴里的酒气扑到她的脸上:“你以为我年纪小,就什么都不记得?告诉你,我全都记得!我记得你是怎么气死了我母亲!”他直起身子,目光从吴玉珍的脸上移开,盯着空气中不存在的一个点,似乎穿透时空,看到了当年的情景:“那天,你从她房间跑出来,正好被我撞见。也许你不记得了,但是,你仓皇的表情,踉跄的脚步,似乎后面有人有追你,那么惊慌的样子,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你走了以后,我母亲一个人在房间哭了很久。她已经生了很长时间的病,身体本就虚弱,可你不知道对她说了什么鬼话,惹得她那么伤心!我问她,她却只是抚着我的头,不一语。从这一天起,她才病得再也下不了床。没过多久,她就……她还那么年轻!”
荣梓义的脸上带着一种不正常的潮红。他停顿了一下,似乎试图稳定住自己激动的情绪,继续道:“而父亲,迫不及待的,没等母亲过世一年就把你娶进了门!”他转向吴玉珍,咄咄逼人的道:“我不是听说,你是我母亲的好朋友吗?我还听说,是我母亲把你介绍进公司工作的,对吧?荣太太,我母亲当初一定没想到,她竟然会引狼入室吧?”
他站起身,对荣梓孝道:“就连医生都说我母亲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可是,你母亲……”他指着吴玉珍道:“她早就急不可待了!她故意找上门来刺激她,让人早一点给她腾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