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觉得有些不对，花戮冷声说了句“抓紧”，花蚕也是眸光一冷，点头应是。花戮手里将花蚕揽紧，两腿躬成矩形，一个发力就冲了出去，落地时隐屋檐之下暗处，正有巡逻之人手持长枪整齐走来，等后一人影子过去，花戮倏然起身，又是一个弹跳，就翻身从窗子进去了。

以花戮目力，自然很容易就看清室内陈设。

……果然，屋里空无一人。

花蚕从花戮身上下来，手指轻抬，细小蛊虫上下翩飞，花蚕微微皱眉：“便宜爹不这里。”蛊虫将这个宫殿里里外外都寻过了，什么人都没有。

花戮低头，正看见花蚕垂头思索模样：“怎么。”

花蚕抬起头，弯起嘴角笑了笑：“去寻一寻我们那位许久不见堂兄吧。”

“好。”花戮颔首，长臂一展，揽了花蚕腰直掠出去，“抓紧。”

“那哥哥动作可要轻一些。”花蚕莞尔，“当然，速度也可以一些。”

花戮不再说话，花蚕把头埋花戮颈窝，只听一阵风声响过，紧接着就是一连串衣袂作响。

约莫过了几息工夫，花戮停了下来，花蚕睁开眼，他们两个，此时是另一个布满了琉璃瓦屋顶上，而这座宫殿也比起旁加巍峨和华贵，正是属于帝王寝宫。

这里守卫严，两个人便加小心，花蚕没有内力，是干脆闭住了呼吸，以免为他人所察，花戮手臂一紧，运了十足十内力，如一抹轻烟，穿过重重过道，直接窜到了寝宫门口，再又几个巧妙身法，从宫人们视线死角处，落了横梁之上。

大殿里灯火通明，殿前有个屏风，里面正有“哗哗”水声传出，有好几个宫女手捧衣物侍候里面，外头还有几个内侍候着，看来，是等候皇帝沐浴。

过不得一会，屏风上影子站了起来，又有两个纤细人影上前给他披上衣物，再过一刻，里面人走了出来。

这位皇帝长得极是英俊，嘴角总是带笑，好像从无烦恼，而眸光深邃，又让人瞧不出他心思。

他现刚刚出浴，漆黑长发松散地披身后，身上也仅穿了一件单衣，只外头罩上暗金色袍子，虽然有些随意，却也显出帝王威严来。

然后他挥退几个宫人，自己则坐到书案后，又拿起了奏折批阅。

“陛下，秦总管说了，请您早些休息。”有一个内侍上前将灯油剪下一截，把烛火挑亮一些，轻声地提醒。

那皇帝头也不抬，只一摆手：“朕知道了，你下去罢。”

房梁上，花蚕凑到花戮耳边，极轻地说道：“果然是第五瑾即位了。”

花戮一点头。

“他看来颇为勤奋，是个不错皇帝。”花蚕又说，“想必宫中之事他亦是了如指掌。”

花戮再点头。

“所以我哥哥，若是询问此人，必定就能知晓便宜爹下落罢。”花蚕轻笑。

花戮低低地“嗯”了一声。

两个曾经杀手明白何时人体是困乏，何时出手能有大把握，便不约而同地将身子压低一些，静心等待。

第五瑾今年尚不足而立，眼里神光内敛，应该是有一身不错功夫身，虽然只勉强登上一流，还不能说是极高强，但以他这般冗事身情形，能练到如今这个地步，可以说是十分难得了。

也正因为习了武有内力，因而精力比起一般人来说，也就要好上几分。眼看过了寅时，他竟是还没有休息意思。

花戮与花蚕一齐趴那里等待，因着花蚕并不懂内力，以防事情有变，花戮手便一直按花蚕腰上，随时应变。

大约又过了一炷香，有人进来了，居然没有任何通报。

花蚕仔细看去，却见是个同样穿着内侍服男子，身材瘦长，但是并没有一般内侍畏缩之态，反而背脊挺直，显得有几分正气。

“陛下，之前臣下差人对您所说之言，您可曾听到？”那内侍声音低缓，也不同旁内侍嗓子尖细。

花蚕一挑眉，这人说话口气虽然还算恭敬，但若是对着当朝陛下用来，却是有些放肆了。

可第五瑾并没有生气，反而放下笔，笑道：“这几个折子颇急，若是不赶紧批了，朕担心会误了事。”

“若是陛下身子因此而有恙，可就不止误事了。”那内侍说道，走过去，把第五瑾翻开折子合上，笔墨砚台也都收到一边去。

第五瑾无奈：“真不知你秦青是臣子、还是朕是臣子了。”不过倒也没有反对。

花蚕略一思索，看第五瑾态度，这名为“秦青”内侍，想必就是之前小内侍所说“秦总管”了，看来与第五瑾关系甚好，好到几乎不太有臣子与帝王差别。

而秦青听了第五瑾话，似乎很高兴，走过去刚要搀着他回到里屋，就突然像是感觉到什么似，从笔架里抽出一根细笔，抬手就朝房梁上射了过去！

细笔带着尖锐破空声，可见蕴含了极强力道。花蚕心中一凛，这个内侍功夫，居然比第五瑾还要高强许多！

花戮一直小心防备，当然就不会被区区一支笔给暗算，他单手抱住花蚕，手掌往梁上轻轻一拍，整个人就如一只鹊起大鸟，乌蒙蒙地往另一根横梁而去。

好俊反应！

秦青眼一凝，手掌前推，迎着那根房梁打了一道掌力过去。

花戮左手还将花蚕箍怀里，右手则也迎上去——两道掌力对撞，居然没有发出半点声响，消弭于无形。

很厉害控制力。

秦青眉头锁得紧，他已考虑是否唤人过来一齐对敌。

这时，第五瑾发话了：“不知是哪方豪侠，既然来了，可敢出来与朕一见？”

花蚕对着花戮点一下头，花戮敛眸，翩然而下，就落离书案大概五六尺之处——能随时翻窗出去，也有足够宽敞余裕挪转身形。

花蚕才看到秦青正面，也是微微有些惊异。

这个秦青相貌生得可说是妩媚非常，眼角一滴泪痣妖娆无比，腰肢是细得不足一握，照理说该是个祸国殃民绝色佳人，可他眼神却极是正派，此时只有全心迎敌镇定，而不见任何其他情绪。

秦青没有太多打量这两个刺客，是，刺客，对他而言，但凡这样悄悄来到皇宫里面武林人都是不怀好意，无论目为何，都是有辱北阙皇室尊严，就该一掌打死，以儆效尤。

因而他缓缓提气，就要出手——

“秦青，别妄动。”可第五瑾却把他制止了，“到朕身边来。”

帝王命令是绝对，秦青闻言，立即垂手，挡第五瑾身前，随时准备反击。

而第五瑾却全然没有半分紧张，他上上下下看了花戮花蚕好几眼，才慢悠悠地笑起来：“这些年不见，都不肯再唤一声‘瑾哥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