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卢佩仪亲事,缘起于她家祖父,而卢佩仪有名,缘于她嫁妆。
那卢老爷子虽然现病歪歪今日不知明日事,但当年,可是叱咤过江湖。据说卢家银子多填山填海。那时西南战乱,韩世雄将军领兵征战一方,据说军需不备缺衣少粮,后方供应不及,将士饿寒交迫。卢老爷子正好贩粮到了西南边境上。天下乱,百姓不安,西南土匪横行,甚至有兵匪一家,合伙打劫过往商客之举。眼看这趟生意做不下去,正好听说了韩将军缺粮一事。打听着韩将军治军有方,与民无扰,是个好官,便当机立断,主动捐了贩粮到韩将军处充了军粮,自此结下情谊。后来卢老爷子还陆续捐增了大批钱物给西南军,自己洗手不干,捐官进京。多年后天下太平,两家重又联系上。卢佩仪美貌孝顺,韩连城少年英武,郎才女貌正是良配,才结下了这小儿女姻亲。
而说到嫁妆,得从卢佩仪死去娘亲说起。
话说以群分物以类聚,当然卢家这样家世,结交自然也多是些同道中。从前卢家儿媳妇金氏就是三江源巨富商贾金家嫡女,定亲时两家还都海里打捞呢,真真门当户对,但等到嫁女时,这卢家已经上了岸成了官身,尤其是卢家子,科考入仕官封六品,卢家成了真正官宦家。士子官身啊,那身份自然不同往日。所以成亲之时,金家便有意嫁妆上贴补,陪嫁之资甚巨。
后来金氏入门,只生下卢佩仪一女后便病死。那金家见女婿仕途和顺,有心巴结,便提意说为照顾外孙女,愿送金家小妹做填房,并愿再备厚妆。通常,嫁女无男嗣,娘家要回嫁妆是应当应份,如今家既不要回,还再添妆,这好事儿换上别家,自然顺溜就应了。
偏卢家老爷子没应,说其儿子已应了上司家庶女,这再联姻之事不成了。——这事儿传出去,世又是一番惊叹:这卢家,只怕使不完银子,所以金家多少财帛也动不了家心啊。
那金家便说既如此,买卖不成仁意,那女儿嫁妆就全留归外孙女吧。并且女婿既娶,自然有自己小日子要过,不好让外孙子叨扰,那外孙女往后日常吃穿用度所有开销便全由他金家付了,也算是对亡女一点心意。
卢老爷子还是不愿。如何卢家女要让金家出钱养,养大了算谁?家卢家又不是养不起啊。
如此这般一番来往讨价还价,后金家说,小外孙女儿不交给们养也算了,但这祖孙情份不能少啊,那便变成添妆吧。等将来小外孙女儿嫁时,所有嫁妆卢家给多少,这外祖金家就加一倍——再加上她母亲陪嫁全给她,于是,小小卢佩仪就成了一个大大富婆。
这件事儿当时京城可谓是家喻户晓啊,所以明玫不过随便一打听关于卢佩仪事情,唐玉琦和他一帮哥儿们头对头一阵嘘嘘,便整理报道出来了一大篇。
当然,八卦没有那么严格主题,唐玉琦还顺便扒拉了些相关事件:
没多久,卢老爷子嫁了自家女儿之后,便顺理了自家所有资产,留了一份做养老之用,留了一份给小卢佩仪做嫁妆,然后其它资财,全部捐与国库了——卢老爷子说:甚欣慰自家儿子已能安身立命报效朝廷,于国有用,是卢家荣光好男不图爷娘财,如此好男,怎能耽于此许身外俗物——竟没给这卢六品留下半分家财。
而这神奇地裸捐事件,据说还另有不可明言原因:据说当初巡卢老爷子进京后,本想捐个无实差官身罢了,谁知因为捐出财物数额巨大,达了圣听。先皇亲自嘉奖,安了工部佥事——要知道工部本来没有佥事这么一职位,这硬生生多出来一职员,做什么呢?皇上没交待,连工部侍郎都不大清楚。但这是好事啊,家不是有钱么,富可敌国啊,工部办事儿方便了呀。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工部只要银子不凑手项目,都塞到卢佥事手上处理。事儿要办好,银子不太够,咋办,自己贴呗。据说卢家因此填进去水漂银子,比皇上私房钱还多呢。那时国库虚空啊,有钱不给皇帝用怎么行呢。就这么着,卢家虽说官场行走,却很是当了些年灰孙子。虽说腰粗气壮,行事还是有底气,可到底经不住这无底洞似挤榨。直到后来,这卢家儿子也终于出息了,卢老爷子才一狠心一咬牙,老子不玩了,全捐了出去,他自己也报病致了仕。说是关门闭户过起了安稳日子,其实是长年携老妻孙女周游四方去了,倒自了些年。只今年才长居京城,概因卢老爷子已年老多病,而卢佩仪也女大当嫁了吧。
听得明玫感慨非常。古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卢老爷子,大概就是知道自己怀揣多,麻烦才上身,所以干脆脱壳求活了吧。
而留给卢佩仪那一份,到官府立了文书嫁妆银子,不多不少,整整白银六十万两。六十万两啊啊啊,是想气死多少待嫁女呀?别明玫不知道,自家大姐嫁妆预算是六千两啊六千两,从三品实权京官家长女啊长女。为毛会有瞧不起商贾呢?好吧,就算瞧不起商贾,有瞧不起银子么?
有这样嫁妆银子傍身,是想低调便能低调么?掩耳藏铃吧就。
所以卢佩仪虽多年几乎不京城露面,到底还是没避过风头去,仍然有不少知晓她往事身家,以致招来了白眼狼。——这世上有多少为财死啊,这么个晃眼富婆,招来只狼有何奇怪呢,若不是她近期才露这么三五面,只怕引来狼群壮观呢。
“树大招风,财多招眼,”卢佩仪咬牙道:“妹妹既能知道,那无赖自然也能知道。还以为事隔多年,记得此事之已甚少,也早已长大不再是当初小姑娘模样。要知道,连韩家妇幼亲眷回京时候较晚,都所知不多呢。那无赖也只说对一见倾心也是迷了心窍,竟不曾多想一步。想来那无赖是早有预谋。”她摸了摸自己脸,自嘲一笑:“可叹还以为是自己长相能入眼才引来祸端呢,幸亏妹妹点醒。”
明玫扑哧笑出声来:“姐姐原就是花容月貌,叫着迷呢。第一次见姐姐,不就被姐姐迷上了么?所以妹妹大胆猜测那不只图财,定也图貌。美巨富,财两得事儿谁不想呀。”
关于那贾谨,据唐玉琦说,此也是读书,读书倒也算踏实,为一向老实谨慎,生活朴素,各方面作风并无不良风评。如此很正常一个,却行出出意料之事,这才让费解。
明玫便想起贾家早已分家事儿来。大族世家多有此种情况:早已分出去旁支同族依傍着本家名头,能外行事方便些,能里外揩点油,能装装面子都不假,但日常情往来生活作派大概也得硬挺着赶着家气派走,入息少派头大,生活过得捉襟见肘并不奇怪。所谓朴素,是囊中羞涩一种表现形式吧?那贾谨大概是真想娶卢佩仪回家呢——话说这样巨富美,谁不想娶回家去?
可家已经名花有主了呀亲,邪门歪道坏姻缘是可能被切小*哟。
“财两得?那无赖凭什么想这好事儿?凭什么天上给他掉肉。”卢佩仪气愤道。不是他,财不是他财,凭什么眼馋。看似她银子来得容易,哪一分不是她祖父当年辛辛苦苦赚得。她祖父为此早早疲累过度常抱病身,如今还缠绵病榻。她姓卢不心甘情愿,想白得她银子,美死去吧。
“那姐姐可有什么打算?”
卢佩仪闻言心中一喜,她既肯这么问便是肯参与了吧。祖父说过,与有智者斗狡乃下下策,唯诚可动心。自己之前觉得这小女子不过懵懂,才会想要不动声色地把她和贾家对立起来,谁知家左推右挡,竟是片叶不沾身啊。
想着,脸上便露出些赫色来,对明玫苦笑道:“原想借贺家之势,才起心思把妹妹绕进来,想着有贺指挥使名头,那贾无赖应是不敢再乱来。还以为自己聪明不露痕迹,不想竟是早早被妹妹识穿了,姐姐真是无颜以对。”
贺指挥使镇着整个京城呢,是那么好请动去给谁家镇宅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