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人多嘴杂,从来都是最八卦之地,宋长心一个外命妇被破例恩准住在宫中,已然招致各个宫的妃嫔心生妒忌,再加上婉妃带着夏贵人与曾贵人次日便到新月宫‘拜访’,拨弄的她们一颗嫉妒之心蠢蠢欲动起来。
继而,一些莫名其妙的传言开始在各个宫中悄然流传开来,上至位分极高的娘娘,下至守夜掌灯的低等宫人,无不在传。
天幕渐渐暗了,新月宫里的每条廊道,每个角落都燃起了盏盏形状各异的宫灯,灯光星星点点,将新月宫映衬的越发静寂。
冷月清辉,如一层薄透的云烟将偌大皇宫轻轻笼罩其中,如缥缈,似梦幻。
此刻只有巡夜的宫人偶尔在宫中走动,宋长心时下并无睡意,于是披了件风衣,半倚在轩窗下,一双澄澈幽邃的眸子直望住窗外冷冷月色,表情平静得叫人瞧不出是何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轩窗外一阵窸窣声响,令她陡然回过神来,凌厉的目光望向窗外,只见两抹身影正缓缓朝自己房间方向走来。
双目紧随那缓缓移动的墨色身影,宋长心忍不住暗道,自己方才果真走神了,竟无发觉她们何时已然到了自己房门前!
少顷,沉沉的敲门声一如预期中响起,“王妃,娘娘过来看看您,您可是歇息下了?”
宋长心彻底回神,此刻听见门口丫鬟的声音,不觉有些失笑,她房间里的宫灯仍旧亮着,轩窗仍还开着,她也笃定,方才她们二人定是瞧见了她就在轩窗边,如此,又何须多问。
略略正了正身上披着的华衣裳服,抬步往门口走去。
“这么晚了还来叨扰王妃,着实心里过意不去,但有些事,本宫仍心有不安。”
房门外的沈蝶衣,一身月白衣衫,身姿优雅的站在门前,一头青丝随意挽成一个髻,不沾脂粉的脸蛋没有了白日里的瑰姿艳逸,但仍清丽无双。
宋长心顿了片刻,微微向沈蝶衣躬了躬身子,淡声道,“娘娘这是哪里话,娘娘要来,长心自是随时恭候。”语毕,宋长心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邀她入内。
临踏入房间前,沈蝶衣向身边宫人使了个眼色,那宫人立即会意,待得沈蝶衣踏入房间后,轻巧带上房门,自觉提着捻子守在门外。
一入房门,沈蝶衣便就满目担忧地拉住了宋长心的手,“我实在不放心,你莫要在意那些谣传,我一定向皇上禀明严惩那些嘴碎之人,以免污了你的清誉。”
话说三分,宋长心已然明白她今夜过来的目的,但听她此刻同自己说话连‘本宫’二字都已变成以‘我’自称,虽并不在意那些流言,但见她这般,仍是忍不住心中微恸。
宋长心递给她一个安慰的笑容,二人一齐落座后,方才淡笑着说道,“娘娘也说是流言了,又怎会伤到我。”
自昨日婉妃带着夏贵人与曾贵人离开新月宫后,当日便传出流言,说当今皇上极喜爱自己,这等荒唐之言听在宋长心耳中不觉失笑,且不说她是卫端翎名正言顺的正妃,即便是寻常人家的妻子也断没有一女侍二夫的道理。
沈蝶衣见宋长心倒是看的风轻云淡,好似并不在意那些流言蜚语,眼里的担忧也稍稍淡了些许,但还是有些不放心,“你我知道这是胡说,但别人可不一定知道,这后宫里,妃嫔众多,饶是一人一句也能叫人烦不胜烦。我看还是明日向皇上禀明,惩治那些嘴碎的人才好。”
宋长心目光淡淡,好似这流言的主角不是自己般,“虽说流言与我有关,但后宫是娘娘管治之地,如何处理此事,就劳烦娘娘定夺了。”
沈蝶衣笑的温婉,“自是不会让王妃受一点冤屈。”她比任何人都知道婉妃到新月宫是什么目的,出于什么心思。但凡是个女人对自己夫君的一言一行都尤为敏感,更何况身为皇帝,身后时刻盯着他的是整个后宫。
贺雪颜这个独得圣宠的女人好不容易死了,她们这些后宫的妃嫔们这才有机会得恩宠,自然是摩拳擦掌,欲要各展所长争得荣宠,倘若此时再半路冒出第二个贺雪颜出来,任她们之间,谁也接受不了。
冷冷月光透过轩窗悄然照投进房间,有微凉的夜风初起,吹的屋内宫灯摇曳不定,烛影晃动,映在沈蝶衣忽明忽暗的清颜上,宋长心的思绪越发明朗起来。
“对了,皇上昨日送来的熏香我还未用,待会儿让婢子给你拿来些试试罢,据说有助睡眠的功效,最近宫里事多,用用总是有好处的。”
沈蝶衣一双眸子凝视着宋长心,笑的柔柔的,有那么一瞬间,宋长心差点就相信这是沈蝶衣的真心话。
微微勾唇,宋长心墨色眸子里闪着光亮,“娘娘多虑了,那熏香是皇上特意送给您的礼物,品那香茗已是娘娘格外抬爱,怎还好意思再接受娘娘赠送熏香,况且长心心宽,到如今还没有什么事能让长心夜不能眠呢!”
宋长心好似无害的笑吟吟道。
沈蝶衣似有些错愕,但毕竟是贵妃娘娘,下一秒便就恢复如常,“看你这豁达的心态,倒是我多虑了,也罢,今晚你就好生歇息,得空咱们再好好聊聊。”
宋长心缓缓起身,微微颔首,朝沈蝶衣试了个礼,道,“恭送贵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