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深谋知自己无幸,腿下意识的前踏一步,谁料脚下的沙土突然陷了进去,顿时似有一股大力拉扯,使得人急速向下跌去,纪深谋只觉得四肢无法伸展,似乎处在一个极小的空间之中,气闷难耐,几乎窒息,身体不住地向下滑落。耳边只听得呼呼风响,也不知过了多久,窒息感突然消失,两耳复又清净,还没等他长出一口气,身子已经重重跌了出来。这一跌,几乎将纪深谋全身的骨头都跌散架了。过了好久,身上的疼痛感才有所减轻,他慢慢悠悠地站起身来,略微的活动了身体,发现身上许多地方都还隐隐作痛。纪深谋思索着刚刚发生的事情,心中疑惑不解,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蓦地,他突然想起,大约是自己十一二岁的时候,一位货商曾经和自己说过,在滇桂一带的大山中偶尔会碰上土坑子,这种土坑子是一种奇怪的溶洞,洞里极深,蜿蜒曲折,就算用九曲十八弯形容也不为过,有些连绵数里,跌进去的人,再出来的时候,往往已经身在数里之外的地方了,一些土坑子连着山崖,跌将出来时,直接跌入山涧,摔得粉身碎骨,像这种暗藏杀机的土坑子被称作‘凶坑’。而‘平坑’则和它相反,是指没有任何危险的土坑子。自己运气也真好,大难当前,竟然掉进了‘平坑’之中,侥幸逃脱升天。想到这,心里还有几分后怕,但更多的却是庆幸与喜悦。“不知苏姑娘和任家的那位兄弟,是不是也掉入了平坑之中!”思虑至此,纪深谋暗暗担忧起来。
纪深谋从地上捡起一根枯枝当做盲杖,他现在已然不知道东南西北,需要借着盲杖才能摸清道路。林子中的树木巨大,根须都突兀的呈现在地面,纪深谋小心的避开这些障碍,故行走十分缓慢。他发现一路走来,树木众多,俨然还是在一个树林中。但走了大半个时辰,也没有遭到蛇虫野兽的攻击,心下明了,这里已经不是先前和董元公等人查看的树林,顿感大安。可是,由于树木丛生,分出了无数小道,他眼盲无法辨认道路,走了一段,赫然发现自己刚刚做的标记,一时大感徒然。纪深谋无奈的停下脚步,苦思对策。他的手无意识的在地面上敲敲打打,忽然触及到一个软绵绵的物体。他心中疑道:“这是什么?”手上力道加重。用盲杖点了点。耳边传来了‘嗯’的声音,纪深谋的耳朵本就比常人灵敏,听到这声音,惊呼道:“苏姑娘!”言罢,慢慢地蹲下身子,伸手在苏绣娘的肩膀上拍了拍。
苏绣娘有些昏昏沉沉,过了好一会儿,才完全清醒。她看清站在自己身边的是纪深谋,随口问到:“咱们这是在哪里啊?”
纪深谋苦笑着回答:“在下也不知这是哪儿!”
苏绣娘打量四周,发现树高林密,正要起身详加查看,就感到一股钻心般的疼,无论如何也站不起来。她痛的冷汗直流,大声叫道:“我的脚!”
纪深谋忙问到:“苏姑娘,你怎么了?”
苏绣娘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才小心翼翼地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双脚,沮丧的说:“我的两条腿都断了。”
纪深谋又问:“在下不会接骨,不知姑娘会吗?”
苏绣娘摇了摇头,无奈的说:“我也不会啊!”纪深谋面露忧色,说:“那可如何是好,你的腿断了,可怎么回去啊!”苏绣娘一时没了主意,不知该怎么办了,过了好久,她打量着倚在大树下的纪深谋,灵机一动,笑嘻嘻地说到:“我有办法了。”
纪深谋正自思量,听她这么一说,连忙问到:“是什么法子?”
苏绣娘的脸‘倏’地一下红了,小声说到:“你背我回去好吗?”
纪深谋吃惊地说:“那怎么行,男女授受不亲。”瞧他那神情,嘴张的老大,足能塞进一个馒头。
苏绣娘小嘴一撅,提高了音量,一本正经地说:“救人于危难才是大丈夫所为。眼下我腿不能动弹,你不背我,难道想看着我在这等死吗?”
“不不不!在下绝无此意。”纪深谋听完,连连摆手。
苏绣娘见纪深谋皱眉思索,面露犹豫之色,狡黠一笑。继续说到:“儒家有句话叫‘仁者爱人’,你饱读圣贤书,自然是听过的,现在你不肯背我,看我等死,就是不仁。”
纪深谋听了这话,心道:“也没这么严重吧!苏姑娘这是强词夺理了。”他转念一想,除了自己背她出林之外,也无其他办法,心中又道:“罢了!现下是非常之时,也顾不得这些繁文缛节了,自己就背她这一回吧。”想通此节,他将背转向苏绣娘,说到:“苏姑娘,你将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我背你出去。”
苏绣娘没想到他答应的如此爽快,得意的咯咯直笑,两只手环在纪深谋的肩膀上,叫了声:“起!”纪深谋小心地托起她的双腿,缓缓地站起身来。他初次与女子有如此亲密的接触,一时间脸颊通红,表情尴尬至极。过了好一会,纪深谋才定下心神,转而对苏绣娘说到:“苏姑娘,在下给你当一回轿夫,你委屈委屈,给在下引路吧。”说着,往前迈开步子。
苏绣娘轻轻拍打纪深谋的头,吩咐道:“等等!咱们做一支火把,四周黑漆漆的,我看不清。”
纪深谋自嘲道:“这我倒是忘了。”他找来粗壮的树枝,撕下衣服一角,将树枝缠上,最后用火折子点燃,这才把火把交到苏绣娘手里,一切准备停当后,依着苏绣娘的指挥而行。
苏绣娘有火光相助,视野着实开阔不少,每当地上有大石、树根时,她便出言提醒,让纪深谋跨过或者绕过。到后来二人之间渐渐形成默契,只要苏绣娘简单的说一两个字,纪深谋就能知道该如何做,苏绣娘见此,咯咯直笑,直夸纪深谋聪明。
纪深谋背着苏绣娘,一股淡淡的女儿香飘荡在鼻间。闻着这香味,纪深谋才意识到自己正托着苏绣娘的双腿。纪深谋思忖眼前光景,忽然想起二人第一次见面时,自己只不过无意碰了一下苏绣娘的手,就被其煽了一个耳光,可这次,自己的双手托着她的腿,她也无过激的反应。想到这,纪深谋一时间感慨起来,轻轻地叹了口气。苏绣娘见他叹气,以为自己做的事让他感到无奈,忙问到:“喂!你干嘛叹气啊?”纪深谋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