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刚今天很累,在地里忙活了一个白天,是天未亮便起来到了宋绅这只铁公鸡的地里干活的。他是个实诚人,是个能做事的人,因此铁公鸡很看重他,常常将繁重的农活交由他来做。实在话,帮人打工,做宋绅家的短工,是特别累的,但宋刚能吃得住,他还年轻。
宋刚有一个儿子,叫小强,年纪不大,已展示出一点可能在书香门第的饱学之士看来普普通通,但自家看来算是天赋的读书能力,于是他有了期盼。寒门子弟难出头,他将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努力工作,养活家人的同时,也挤出一大块劳动所得送儿子进了宋庄韩夫子任教的私塾。韩夫子是个有实学的人,在他数十年的教学生涯里,已培养出两个秀才,这是值得自豪之事,他曾断言,按照宋小强这股劲,努力下去再加上运道,不难成为他第三个得意门生。是不是客气话宋刚不知道,但这句话时常的叫他咀嚼、品味,很以为自家儿子长大以后会有出息,于是他更加卖力工作了,这也是铁公鸡所希望的。
有利便要占尽最后一分,压榨出最后一滴油水,是宋绅老地主的行为准则,可惜今ri酒楼之上云帆不愿亲近,暂时未能领略到这一样宋庄宋老爷的风采,里面包含着他一套丰富的为人处世之道理,断不是区区一壶白开水能够概括的。自然,宋绅老爷也不会介怀,此时他刚从宋刚家里出来,手里提着一大壶酒,优哉游哉得往家里赶。
将宋绅送出门口以后,宋刚才想起邻居宋大爷过来串门时说起,村外破庙里的钟伯出外一个月之后,已经回来了,这是有村人某某亲眼见到的,不会有假。宋刚忙洗洗手,将早已准备好的那坛酒取了出来,再往怀里塞了些下酒物,叮嘱妻子杨氏和儿子小强先吃饭,不用等他,他要外出一趟到破庙看看钟伯。老头子对小强有大恩,听到他已回来,杨氏二话不说,在叮嘱宋刚小心走路的同时,也叫宋刚多带一点下酒物,她也知道老头子的这个嗜好,上一次老头到宋庄来“买酒”,便是来的她家。
宋刚熟门熟路摸到破庙的大门前,老头子早就闻到了酒味,他笑了笑,刚要开口笑骂一句云帆走了狗屎运,宋刚便转了进来。云帆后知后觉,听到夜行人的脚步声到了门前停下,知道可能来了不速之客,见到老头子不动,他也懒得动,反正天塌下来有老头顶着,他是不害怕的。
一阵喜悦的笑声传来,“钟叔叔,您总算是回来了。”宋刚这一次提的是酒,而不是糍粑,云帆听到笑声,看到来人,有了一两分印象,但他不认识宋刚,心里以为是找老头子的,不过他手里提着的似乎是酒坛,这是好事呀。
云帆站了起来,要开口打个招呼,却不知先说点什么。老头仍坐在凳子上,闻言大笑道:“小宋,这么晚了,怎么还出来呢?还带东西出来,叫老头子我很不好意思呀。来吧,先坐一坐。”
将东西放下来,宋刚便要转身回去。云帆叫了声“宋大哥”,让他停顿一下,忙点头回应。老头子见到宋刚放下东西就要回家,假装生气了,板着脸道:“小宋,一个月不见,先别急着走,今晚要陪老头子喝两杯,你若是不留下来,就是不给老头面子,以后这个门你就不要再进了。”话说得有些重,也是宋刚一向以来带了东西给老头,而不愿多留,一副来去匆匆的样子,不够直爽,老头子所以不喜。今晚回到破庙,无论如何也得拉着他待一待。
宋刚显然是不善言辞的,他期期艾艾,道:“不是的,钟叔叔,我……我今晚,那个,明ri还需早起,不能……,也不是……”他着急了,走一趟路没有出汗,这时候居然急出汗来。是害怕老头子误会,或者感觉自己没能把话说清楚?
老头子脸se松懈,改成了笑脸,缓声道:“小宋,老头只是开个玩笑啦。不过你也不能刚进来,就要回去吧?老头子又不会吃人,留下来陪陪我们聊几句,顺便尝一尝你带来的酒,不是很好嘛。时间还早,不会耽误你明ri的农活。”
在一旁的云帆也礼貌xing地劝留几句,兴许是面子上过不去,也兴许是有较长一段时间不见,宋刚犹豫一下就坐了下来。他忙活了一天,是比较累,而见到了钟老头,他显得高兴,刚才想放下东西便回家,只是一直以来的习惯,他也想跟老头子聊一聊,尽管酒量不好。
不善于言辞的人不是聊天的主力,而只能是听众。老头子拍开酒坛封盖,变戏法地取出了三只大杯子,放在地上,分别倒满。酒味醇厚,se彩却是一般,看上去有些年头,可能就是宋刚的珍藏品,云帆忖度,他拿起一杯酒,递给宋刚,道:“宋大哥,来,这是你的。”
“好嘞,老弟。”宋刚连忙接了过去,他看到钟老头也拿起了杯子,主动敬酒,“钟叔叔,还有这位老弟,咱们干一下。”他不说“干一杯”,已表明其酒量有限,不能喝得太急。
“呵呵,小宋,你这酒有些年份了吧?”老头子浅浅的送一口酒下肚,陶醉般问道。旁边的云帆亦有样学样,先小口尝尝,入口果然足够猛烈,若不是他保守地跟风老头子,说不定就一口便要喉咙燃烧、起火。看来真不能多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