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智捻须道:“我们刚才明明看见十余个人形黑影,怎么会只有少数人现身?琪花洞虽然深远交错,但只有一个出口,而且我们熟知地形,进去躲避我们的追捕十分不智。”他一面说话,一面抬头环顾四周。
刘宗道:“他们可能留下少数人断后,其他人先行逃走。至于逃入琪花洞,可能是他们急不择路。这里怎么说也是我们的地盘,根本没有人能逃避我们的追捕,他们既然已经被发现,便只有利用险要地形困兽犹斗。”
刘智叹道:“希望如此,我怕他们在制造混乱,调虎离山,牺牲少数人,以期脱身。如果让他们在我们眼皮底下成功逃脱,我们这跟头就栽大了。”说罢望向刘勇:“你帮我看看,四周树上有无巨弩,我看不太清楚。”
刘勇道:“我一上来便查看过了,没有。大哥怀疑这些小贼使用机关?”
刘智道:“根据三弟他们带来的情报,现在逃到这里的多是些小孩,成名人物只有古炎手下的寿、杨、火三将与夏老儿的赤雷八天王,而且赤雷八天王只剩下五人。我实在想不出刚才动手的是谁。”
刘宗道:“弓显已死,功力高深而又精通暗器的,不是寿千旬就是羌鸩羽。”
刘智摇头道:“寿千旬擅长弓矢,而羌鸩羽的鸩羽镖更是独门暗器,此二人均不擅飞针。一个人在危急的时刻,一定会用最称手的暗器,所以可以肯定,不是他们二人。”
刘宗皱眉道:“那会是谁呢?”
刘智双目精光乍现:“不管是谁,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四弟,你去增援刘佴等人,如果洞中危险,无须冒进,只要守住洞口,他们便是瓮中之鳖。族主,我们到剑门外去,防止其他漏网贼党出关,然后召集族人,一面进洞增援,搜捕贼党,一面以静制动,严守剑门。只要将贼党拦在关内,我不信他们能够在瑶郡一直潜伏下去,待他们一有风吹草动,我们便可捉住他们。”
刘宗鼓掌道:“好!”
刘勇鼓动双臂,有如一只苍鹰,飞掠向琪花洞。刚至琪花山脚,便听得山上惨叫不断,心中一急,长啸一声,浑身红霞蒸腾,一跃十余丈,几个起落便来到刘佴身边。
刘佴见刘勇到来,恭敬道:“勇哥!”
刘勇眼中杀意大盛,寒声道:“怎么回事?”
刘佴苦笑道:“贼人在山上布置了机关。虽然不怎么厉害,但黑夜之中,却也难以防备。我们已经有近半的人员误中陷阱,伤亡惨重。”
刘勇怒道:“不是点有千里明么?这是本门特制的火炬,再黑的地方也能照如白昼,如非情况特殊,怎么舍得让你们这样浪费!居然还不能看清楚!长眼睛干什么用的?”
刘佴战战兢兢地道:“勇哥息怒。今夜如此黑暗,虽然有千里明照明,但是始终还是对视线有影响。用千里明照明,观察四周的确十分清晰,但脚下便看不大清楚,偏偏贼人将陷阱安在草丛之中,加上我们的家丁武功太差,所以才会中了敌人的暗算。”
刘勇怒哼一声,也不答话,当先冲进琪花洞中。刘佴、刘?和刘狴连忙带着安然抵达的家丁跟在后面。
刘勇进入洞中,一路急行,不时看见有竹木所制的锐器和巨石散落在地,想是刘玉露与刘万雷破除的机关,不一会儿便见前面人影晃动,当即喝道:“站住!”
一声娇呼传来:“勇叔快来!”
刘勇听出是刘玉露的声音,连忙赶去,只见前面石砾遍地,刘万雷满身血迹,斜靠在洞壁上;刘玉露双手紧握,指缝间精光四溢,乌溜溜的大眼睛慌张地四处巡视着,身体紧张得微微颤抖。一见刘勇,刘玉露便嘶声道:“勇叔!”
刘勇一搭刘万雷脉门,心中一沉:“是谁?”
刘玉露颤声道:“是个白衣少年,使用一柄白玉所制的宝剑。”
刘勇放开刘万雷的手,沉声道:“冷静点,说说具体情况。”
刘玉露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道:“我们四人一上琪花二十三号山,便被一个白衣少年伏击,听雨兄和正风兄当即倒地,我和万雷兄连忙还击,谁知那少年轻功卓绝,毫不费力地避过我们,转身逃逸,我们二人自然不甘心,紧追其后,进入琪花洞中。不料一进洞,便是一轮竹箭,待我们避过竹箭,那少年已经踪迹全无。万雷兄性急,当即向洞穴深处冲去,我只得追随其后。一路上颇有几处机关,均被万雷兄破去,谁知到了这里,一片石雨当头罩下,万雷兄挥拳迎上,拳风将石雨击溃,我以为危机已过,正待松口气,那少年忽然从左边那块巨岩后面窜出,伏击万雷兄,一时间剑气纵横,入目尽是他迅急如风的身形和剑光,我连忙撒出玉露琼珠,但均被他击落,然后我看见他抽身后退,隐没于洞穴下层,而万雷兄则浑身溅血,靠在壁上。我正待去照看万雷兄,便听见勇叔你的声音。”
刘勇怒目圆睁:“好,好本事。居然以一人之力连杀我门中三名弟子。”说着心中一动:“你只见到一人?”
刘玉露道:“我也觉得奇怪,在山下明明看见了十几个人影的,但伏击我们的确实只有一个人。”
刘勇晤了一声,道:“你马上去剑门,告诉族主,贼人可能只有一人进洞作诱饵,其他人想乘机出蜀。碰上刘佴,叫他和刘?领一半人守住洞口,一发现贼人,立即放箭,不得让一个贼人逃脱,然后派刘狴带另一半人跟着我的脚印走。”说罢头也不回,向洞穴下层走去,他每走一步,无论土质软硬,均在地上留下一个深达一寸的脚印。
刘勇一路行来,路上时有机关,均被他轻易破解,只是每至岔路他便要停下来查看一番,然后再决定方向,走得颇慢。不一会儿,刘狴等人便跟了上来,但都不敢打扰刘勇,只是静静地跟在其身后。
来到琪花洞最底层,望着一个阴暗潮湿的地洞,刘勇心中不禁暗自狐疑:“这是当年矿工挖矿时留下的矿洞,只能一人爬着出入,无法动手,而且是死穴,那家伙怎么会进去?但这里明明有他经过的痕迹。难道是故意留下来迷惑我的?不对,痕迹很新,那个人一定钻进此洞了。”当下扬声道:“小兄弟,爬出来吧,你就在这矿洞里面,骗不了我的,这矿洞是死的,没有出路,快出来,随我去见我们族主,只要你识时务,不但可以保全性命,还有天大的好处。”
刘狴望着刘勇,插嘴道:“那贼人杀了我们三个弟子。”
刘勇瞪了他一眼,低声斥责道:“小孩子别乱说话。族主现在求贤若渴,别说他只是杀了我们三名弟子,就是杀了我们三名族人,也得由族主决定他的生死。”
刘狴心中无名火起,但又不敢反驳自小敬畏的堂叔,只得愤懑地退至一旁。
刘勇见洞中久无动静,皱眉道:“小兄弟,你再不出来我就要用烟熏了。”
矿洞依然一片死寂。
刘勇终于动怒,手一挥:“用烟熏!”
刘狴立即点燃火褶,手下几个背有包袱的家丁立即揭开包袱,拿出一堆干枯的药草,还未燃烧,浓郁的药味便呛得人难受。
刘勇道:“你们拿紫沼草出来干什么?我要抓活的。”
刘狴道:“勇叔,琪花洞并无可燃之物,出洞寻找柴草费时甚久。紫沼草虽然有毒,但毒性不烈,我们又有解药,不会弄死他的。”
刘勇哼道:“废话,紫沼草虽然毒不死人,但是点燃后形成的烟雾凝聚不散,很容易憋死人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的什么!马上去找柴草!”
刘狴悻悻地命手下包好紫沼草,带着人出洞去了。
过了半晌,刘狴等人才拿着柴草到来。刘勇左手抓过一把干柴,右掌一拍,立即火起,然后塞进矿洞,双手平推,一股灰烟便持续不断地飘向矿洞深处。刘狴等人连忙在火堆上加添柴草,助长火势。
过了许久,矿洞一点动静也无,刘狴忍不住道:“勇叔,他可能晕过去了吧。”
刘勇喝道:“不对,熏了这么久,怎么烟还没有溢出洞外,而且我连咳嗽都听不到一声。洞中有古怪!你们在这里等我!”说罢从身旁家丁手中抓过一支千里明,反手一掌击灭火堆,接着将洞口炭灰一扫,钻了进去。
刘勇闭住呼吸,忍受着洞中未散的余烟,来到矿洞尽头,发现一个人也没有,烟气一缕缕的向有如一堆乱石般的洞壁钻去,心中大奇,立即挥掌击向洞壁。洞壁轻而易举地被击飞,居然真的是堆了一堆乱石。
刘勇嗖地一声窜出洞穴,望着洞外十余路脚印,知道中计,怒火中烧,但是怎么也想不通敌人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打通矿洞,还作好惑敌之策。他心中抑郁难当,忍不住仰天长啸,也不管琪花洞内外诸人,朝剑门飞奔而去。
剑门外,刘宗负手而立,心中充满了愤怒。就在前一刻,他召集族人汇聚剑门之时,他才得知在金童山下,发现了刘狸以及跟随刘貉、张弼、刘执风、刘群风等人巡逻的两队家丁的尸体,还有几队前天巡视金童山的人马曾接到刘貉的报警,但是却没有发现敌人,只找到了刘貉的尸体,而最近投靠刘家、与刘貉行影不离的铁扇子张弼以及刘坚、刘骥、刘执风、刘群风等人失踪了。失踪!这比被杀更让刘宗感到不可容忍,如果前一天有人告诉他有人可以在他刘家的地盘内失踪,他一定会将他的舌头割下来让他自己吞掉。这是不可能的,蜀东三郡没有什么可以瞒得过刘家的耳目,这是他自小的信念,刘家在蜀东三郡不是别人眼中的土皇帝,而是神!无所不在、无所不能的神!可是现在,他的族人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而且这些消息加在一起也没有他亲眼目睹的事情更令他生气,他一到剑门,便发现刘礼和二十四名家丁居然悄无声息地全部被人袭杀,很显然,有人乘着自己实力分散之机,闯入剑门,企图离蜀。他立即通告剑门总兵元成才,搜捕犯人,可是元成才居然不加理会,他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有人从自己眼皮底下杀害自己的族人,然后飘然逸去,居然无法可想。刘宗觉得自己的太阳穴隐隐发涨,头有一种要裂开的感觉。二十年没有出过手,一出来便闹了个灰头土脸,任凭刘宗修养再高,也不禁压抑不住心中的愤怒。而且,从个人来说,他还有个说不出口的秘密,刘貉是他与堂弟媳私通所生,虽然他平时不怎么在意这个私生子,但是现在他死了!刘宗心肠再硬,也禁不住肝肠寸断。伤心与愤怒的情绪交织在一起,令其几欲吐血。他本是上天的宠儿,自出生以来,事无不顺,权力、财富、智力、勇武、女人,别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他唾手而得,毫不费力,可是他似乎在一夕之间,失去了上天的宠幸,不但失去亲生儿子,威望和自信亦大受打击。但他依然保持着镇定的神情,悠然而立,任由激荡的心神肆意驰骋,丝毫不露声色。
刘智仿佛看穿了刘宗的心思,以他贯有的从容语调道:“族主,我们回去。”
刘宗转头望着他:“就这样回去?”
刘智道:“既然事已至此,再坚持也是枉然,不如当机立断。”
刘宗仿佛没有听到,咬牙道:“元成才这混蛋,如果他肯相信我,让我们进城,事情必不会像现在这般没有转机。”
刘智心中暗叹,道:“族主,你认为元成才不相信你么?”
刘宗道:“你是说……”
刘智道:“三更半夜,岂有现在开关放人入城之理。如果翻城墙,剑门乃是蜀州军事重镇,守备森严,一经发现,必然万箭齐发,怎么会让他们轻易进城。剑门乃是元家的老巢,元成才更是元成都等人的堂弟,他代表的是元氏一族对元成邑的态度。其实无论元成都或元成邑谁作皇帝对元家都没有什么区别,所以元成才肯定不会与元成邑作对;但是对忠于元成都的人,他也未必有兴趣捉拿,说不定还深怀同情。”
刘宗道:“可是他总得支持一方,他不可能选择大势已去的元成都吧。”
刘智笑道:“他当然选元成邑。但是忠于元成都的人现在只是想逃出蜀州,而不是想拉拢他对抗元成邑。”
刘宗寒声道:“所以他故意放走这些人,却让我们吃哑巴亏。”
刘智道:“当然。而且就算他不想放人逃走,也不会让我们进城。元家对我们的忌惮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此时远处长啸传来,刘宗终于无法掩饰心中的震惊,脸色大变:“四弟啸声中充满了抑郁无奈之气,看来他那里也出了问题。”
罕有的挫折感袭上刘智的心头,同时亦激发了他的傲气,早已泯灭的激情再度回到他的心中,暗下决心,一定要将留在蜀州的元成都党羽一网打尽,以雪耻辱。一念至此,刘智平静地道:“族主你先回府。这里交给我和四弟了。十日之内,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刘宗望着刘智坚定的眼神,知道他动了真怒,点了点头,甩下一句:“刘氏一门听着,从现在起,一切惟大哥马首是瞻。大哥,我在府中静候佳音。”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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