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相大师心中牵挂夏敬,又担心暗中埋伏的高手,决定速战速决,扔掉念珠,潜运真气,两手发出祥和的金光,一记“灵山礼佛”向呵必勒击去。呵必勒冷冷一笑,身体忽然化作流水一般,任由无相大师的双掌打在身上。无相大师打中呵必勒身体,如同穿过一层水膜,然后击在空气之中,感到双手滑腻腻的,很不舒服,心知不妙,立刻飞身后退,但还是晚了一步。呵必勒双手宛如灵蛇,盘绕交错,向无相大师胸口点来。无相大师闪避不及,立时溅血,幸好反应快,避过了心脏要害,否则胸口必定被凿开两个大洞。呵必勒得势不饶人,聚气发力,双拳紧握,直击无相大师,招式简练直接,毫无一点花俏,但正因为如此,威力惊人,拳未到,劲力已将无相大师身后的土墙摧得龟裂。无相大师临危不惧,右手食指点出,一点肉眼难辨的金光一闪,点在呵必勒双拳之间,砰的一声巨响,无相大师背心撞在土墙之上,立时将墙壁撞了个大洞,但他随即借力弹起,立在地上。呵必勒却退出丈外,摇摇晃晃,像喝醉了酒似的,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脸上刹时没了血色。
只听右边屋顶传来一声怪笑:“无相金光指果然名不虚传,佩服佩服。”
无相大师刚才已出尽全力,生出虚脱无力的感觉,而且呵必勒那双拳虽被挡住,但刚猛的内劲沿着右臂一直向全身席卷而去,震得他四肢百骸有如针锥,刺痛难忍;这时听得强敌现身,不禁感到在劫难逃,生出放弃抵抗、任人宰割的消极情绪,目光盯着前方,也不转头,以一种淡漠生死、毫无感情地语调说道:“来者何人?”
右边屋顶嗖嗖两声,跳下三道人影。无相大师这才转身相对,看见来人心头大震,以他的耳力也只听到两人的声响,第三个人的轻功实在是骇人听闻。只见三人并立,左边一人肥头大耳,满面红光,秃头枭目,一脸邪笑,身着黄色袈裟,却是一个密宗僧人;右首一人头裹白巾,上嵌一块碧玉,穿着荆州风格的金色锦袍,竟然用纯金丝为线,缀满了珍珠,长得慈眉善目,腆着一个大肚子,双手之上珠光宝气、戴满了宝石戒指,手拿一柄马刀,金光闪闪,似乎是纯金打造,刀口暗红,刀背色彩斑斓,镶满了五色宝石,活像一个暴发的荆州商人;中央那人一张马脸,又高又瘦,身体就像一根竹竿,头发红得发紫,木无表情,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只是眼睛偶尔活动,让人知道他是个活人,但他眼睛转动时闪动着冷酷残忍的光芒,就算是无相大师这种勘破生死的高僧亦会产生不寒而栗的感觉。
无相大师看见三人的怪相,不由得想起三个为害荆州与神州交界幻蜃戈壁多年的魔头,不待他们回答便又问道:“来者可是幻蜃三妖?”
那个暴发户模样的人笑眯眯的说:“不想名动蜀州的无相大师也听过贱名。不错,在下便是杀人越货卡格儿,那个和尚是淫僧大光明王,中央的是嗜血圣徒单于不屠。”
无相大师怒火大炽,这三人手段残忍,行为卑劣,向来为人不耻,想不到元成邑为了皇位,竟然连这种泯灭人性的妖人也勾结。那卡格儿随时一脸微笑,面目和蔼可亲,其实此人贪婪成性,一见到金玉珠宝,绝不放过,专在幻蜃戈壁抢劫商旅,而且从不留活口,连死人身上内衣都要拔光拿走,他那柄马刀刀口上的暗红色并非本色,乃是人的鲜血渗入金刀染成;大光明王本是幻蜃戈壁旁小绿洲明辉寺主持握珠上人的得意弟子,他在握珠上人面前严守戒律、刻意苦修,取得了握珠上人的信任,得传衣钵,他一将握珠上人的绝技全部学会,立即弑师夺寺,诛除异己,然后开始为所欲为,四处*妇女,不出一年,左近有妇女的人家全部不堪其祸,举家遁走,他找不到女人,便经常离开明辉寺到幻蜃戈壁去掳掠妇女,明辉寺被小天竺王派兵夷为平地后,更是整日在幻蜃戈壁四处流窜为恶,其人淫恶暴戾,从没女人落入他手中能活过三月的;单于不屠名为不屠,其实是个以杀戮为乐的狂魔,他所谓的不屠是不杀圣光教徒,因为他本人是一个虔诚的圣光教徒,遵从教训,视其他的圣光教徒为兄弟姐妹,决不加害,对于其他人常常不问青红皂白任意屠杀,以此为乐,后来在他所居鄯叶国陇西城三百里以内的人不是改信圣光教,就是搬家,其他的人俱被杀死,他找不到人杀,便跑到幻蜃戈壁住下,杀戮过往行人,幻蜃戈壁地处荆、神要道,商旅往来甚繁,而圣光教仅流行于荆州东北的鄯叶国,在其他地方人多不识,又不知道他的规矩,难以避祸,他在那里容易找到可杀的人,便一住二十几年,命丧他手的无辜冤魂不知凡几。但此三人各有一身奇功异技,大、小、后三天竺和鄯叶国曾经联手派出八十余名宫廷侍卫围剿卡格儿,以保障荆、神两州的正常贸易,却只能将他重创,仍被他逃走,而且被他杀伤了十多个人;小天竺小绿洲明辉寺当地的军队曾下令通缉大光明王,不料不但抓不到他,反而被他每晚偷袭刺杀,搞得人人自危,不久连小绿洲的守备都在数百士兵的保护下被他于光天化日下击杀,当夜小绿洲的军队便自溃散,小绿洲便成了毫无秩序的不法之地,再没有人愿意驻守小绿洲,直到小天竺王派出五千精兵围剿明辉寺,仍没能使之受伤便让他冲出重围,遁入幻蜃戈壁;单于不屠更是凶名远播,死在他手下的高手不下百数,据说卡格儿和大光明王联手也挡不了他三十招。三人虽同在幻蜃戈壁为恶,但开始各行其是,后来不知道怎么聚在一起,臭味相投,狼狈为奸,越发肆无忌惮,为恶更甚。这三个凶魔纵横幻蜃戈壁二十载,罪恶昭彰,终于犯了众怒,五年前被神、荆两州五十三名高手围歼,将其逼入流沙之中,都道他们已恶贯满盈,不料不但没死,还来到蜀州。无相大师心知今日必无幸理,决意要拉一个魔头殉葬,为民除害,暗自运气调息,不再言语。
大光明王似乎看出无相大师在争取时间恢复功力,趋上前来,冷哼一声道:“贼秃想拖延时间么?”他本人也是僧人,骂人贼秃却似乎事不关己一般,说罢扬手便是一掌打向无相大师,中途却掌势一转,拍在侍立在旁运气疗伤的呵必勒头顶,只听一片骨折筋断的声音响起,呵必勒哼都没哼一声,立时毙命。
无相大师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问道:“你……你干什么?他不是你们一伙的吗?”
卡格儿一脸郑重地说:“忘了告诉无相大师,此人武功低微,又信奉邪教,妄图坐上国师之位,大光明王对此志在必得,岂可容他活在世上。再说,这种恶心的门罗教徒,一天到晚叫别人第几等人,自以为自己高人一等,我听见这种蠢话都受不了,更何况单于大哥在这里,也绝不会允许有异教徒侮辱他,所以他死在大光明王手上,已经是最愉快的死法,他定是前世积德行善方有此报。”说完忍不住仰天大笑。
无相大师道:“你们杀了他,不怕元成邑知道吗?”
卡格儿笑声不绝:“哈哈,光这家伙自称第一等人,却称皇上为第二等人这点,皇上就不会放过他。现在是用人之际,皇上才会容忍这种不知所谓的东西。现在他元气大伤,复原了也只剩下三成功力,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我们杀了他,皇上求之不得,更何况这笔帐会栽在你的头上。”
单于不屠忽然插嘴道:“够了,杀!”
卡格儿与大光明王似乎对他甚为忌惮,卡格儿立即闭嘴,黄金马刀以一往无前的气势向无相大师砍去,刀风过处,隐隐散出一阵血腥的气味;大光明王飞身跃起,身上显出百十个红色亮点,在身外形成一幢红光,面上邪气尽褪,显得宝相庄严,若非知道他的为人,定会以为他是一个得道高僧,右手击出,手掌竟然越来越大,击至无相大师面前,已是胀大了三倍有余,殷红如血的巨掌将无相大师所有的后路全部封锁,强大的掌风摧得无相大师衣杉欲裂。无相大师见状,知道这两个魔头的确名不虚传,各自拥有一身惊人的本领,自己想与任何一个同归于尽都有困难,立即改变主意,施展开金刚护法拳,将自己守得泼水不进,决意拖延时间,给其他的人增加逃生的机会。金刚护法拳是燃灯古寺的防身绝技,这套拳法几乎没有进手招式,完全就是在防御,所以破绽极少,很难破解,但是亦没多大伤人的可能,故除了燃灯古寺本寺那些慈悲为怀的僧人,连燃灯古寺的俗家弟子都不会学它。卡格儿的黄金马刀素来讲究气势,往往刀未至,敌人心胆已寒,现在每刀都在刀势未尽时便被无相大师的拳头击在刀侧,逼得自己换招,心中郁结着一股闷气,无处发泄,难受得只想吐血。而大光明王却仍旧一副安详恬静之态,借无相大师的拳劲悬在空中,如同一盏人形红灯,在其四周飘来荡去,双掌有节奏地徐徐击出,却给无相大师造成了极大的压力,无相大师只觉四周的空气随着大光明王的出掌变得粘稠起来,自己的一举一动愈来愈吃力,但只得咬牙苦撑。
单于不屠冷眼旁观,就像事不关己一般,忽然大喝道:“你们想打到什么时候?”话音未落,人已纵到无相大师面前,吐气发力,嘿的一声,右掌聚指成刀,一股无形刀气透体而出,直砍无相大师面门。无相大师双拳一挡,咯的一声双手齐腕被斩断,无相大师想不到单于不屠如此厉害,知道毙命在即,已无再战之力,大喝一声,面上红光涌现,蓬的一声,由断腕处喷出两股血箭,直射卡格儿和单于不屠面门,凌空跃起,右腿一脚向大光明王会阴踢去。卡格儿连忙挥动左臂格挡,左臂立时被血箭射成蜂窝,经脉骨骼尽断,卡格儿毫不犹豫马刀斩落,将自己的左臂砍下。单于不屠反应奇快,血箭一出,立即仰身后跃,右手还不忘抓住大光明王的腰带往后一扯,但仍给飞溅的血点打了几点在左腿之上。大光明王虽被单于不屠扯开,但无相大师竭力一击,威力惊人,腿风已扫到会阴,只觉下体火辣辣生疼,连站立都困难。无相大师飞腿落空,身体落在地上,再不动弹。单于不屠落下,只觉左腿经脉中似乎有几点暖气循着经脉侵上,任自己如何运气都阻止不了,牙一咬,啪的一掌劈在左腿上,将腿齐膝斩断,他大胜之下,受此重创,暴怒如狂,也不给左腿上药,右腿一撑,便跃至无相大师身旁,见到无相大师已气绝多时,更是失去理智,对着无相大师尸体一阵乱戳,随即卡格儿将自己断臂包扎好,也过来泄愤,只留起身不得的大光明王在旁咒骂不止。
公孙祥坐在地上,面色平静地吹着竹萧,萧声忽而高亢入云,忽而清越婉转,忽而低沉悲苦,卫非等人听在耳中,心神几为之摄;周围里许方圆的士卒更是听得如醉如痴,目光呆滞,完全沉浸在公孙祥美妙的萧声之中,失去动手的能力;比之稍远的士兵受到萧声吸引,不由自主地走进萧音控制之内,同样失去意识;更远的士兵见此异状,吓得魂飞魄散,立即开始四散而逃。张彦、墨石、雷猛和凌千里功力较高,立即收敛心神,但亦仅能保住自己灵台清明,无力阻止公孙祥。卫非倒尚有余力,但他一眼便看出公孙祥乃强弩之末,正在勉强催逼自己的潜力,撑不了多久就会油尽灯枯,精力衰竭而死,自己若要强行破除他的天籁神音,不免要元气大伤,反正芙蓉城的反抗势力在自己一伙掌握之中,铲除也不急在一时,所以面色从容,既像深不可测,又似勉强支撑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等待时机。谷瑟自从萧声响起,便闭上双目,站在那里,猝然大喝一声,将公孙祥的萧声震得一滞,趁机拨动手中琴弦,一时琴声大振,与公孙祥的萧声此起彼伏,交缠在一起,不时发出尖锐刺耳的怪声,除了卫非,就连雷猛四人都听的头脑发昏,太阳穴生痛,坐到地上运功抵御魔音,四周的士兵更是支撑不住,纷纷捂着头发出惨叫,倒在地上翻滚,不时吐出鲜血,不一会儿便自僵死当场。只见一群死状千奇百怪的死尸中坐着四个活人,中央立着一个白袍美髯的中年人在弹琴,对面一个跌坐在地的青衣老者则在吹萧,旁边站着一个长须老人,似乎在听曲子,情景诡异之极。
卫非悠然自得地站在谷瑟左侧,心中恃道:“谷瑟的魔音当真不弱,不过不知道是他的魔音三诀厉害,还是公孙祥的天籁神音高强。”
谷瑟与公孙祥两人一奏一吹,仿佛在合奏乐曲般,浑然忘我,倏地谷瑟琴声一转,变为靡靡之音,化作魔音三绝中的**诀,这种魔音不像先前所奏的乱神诀那么狠毒,专门刺激大脑,伤人神经,但阴险之处犹有过之,专一控制人心神。公孙祥重伤之下,又强行运用自己未练成的天籁神音,精力消耗甚为剧烈,已无多少定力,此时谷瑟的魔音不再与之抗衡,转为柔弱却驱之不散的声音穿过天籁神音传进他的耳中,登时大感吃力,面色大变,不得已咬破自己的舌尖,喷出一口鲜血,趁着疼痛的刺激,保持清醒,拿出七根银针,刺入天灵之中,萧声立时增强,逐渐将谷瑟的魔音盖住,直至场中仅余萧声激扬。这时坐在地上的墨石和凌千里再也支持不住,哇的一声吐出鲜血,张彦、雷猛二人面色苍白,身体摇摇欲倒。卫非知道公孙祥已经撑不了多久,现在只不过是用银针透穴术这种霸道邪门的异术调动残存的精神元气来作最后一击,也不插手,退后几步,就像什么事情都未发生变化一般,仍旧站在那里袖手旁观。谷瑟嘴角渗出一丝乌血,显是已经受了内伤,两眼血丝满布,甚是骇人,突然大吼一声,喷出一口鲜血,面色一下子恢复正常,左手捧琴,右手手指拂动,如弹琵琶,弹出的已不是曲调,而是一个个的单音,有如实质向公孙祥攻去。每个单音弹出,公孙祥心脏便像被大锤击打般难受,他知道谷瑟已经用上了摧人心脉的断脉诀,现在已至决定胜负生死的时刻,右手持萧吹奏,左手按住头顶的银针,将其缓缓按下,萧音更盛,渐渐凝聚成一股音波,针对谷瑟一人攻去。谷瑟也咬牙苦撑,七窍流血,面目狰狞,再无半分优雅的气度,右手五指越挥越急,仿佛可将耳中恼人的萧声驱除一般。旁边地上的雷猛四人却顿失压力,心头大喜,知道已经将小命捡了回来,坐在那里调息归元。忽然琴萧一阵短促的急音,便听得弦断竹裂之声传来,谷瑟与公孙祥同时狂喷鲜血,谷瑟的琴弦俱断,公孙祥手中的竹萧亦碎成几片竹屑。
谷瑟身形摇摇欲坠,对着公孙祥道:“我门徒众多,得我真传的不过两人,你子便是其中之一,想不到我会与你生死相博,嘿,造化弄人,一至于此。”说罢身体向后一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公孙祥喃喃道:“你又何苦?”说着说着双目神光渐逝。
卫非这时才走到公孙祥面前,既似回答公孙祥,又似自言自语地低声道:“谷瑟当年在神州杀戮过甚,仇家太多,在此又有家室之累,除了听命于我们,别无他法,他立意与你同归于尽,一则想保威名不丧,二则亦不欲为新帝效力而已。”公孙祥却再无反应,身体渐渐僵直。卫非背负双手,抬头望天,自语道:“公孙祥啊公孙祥,难道你以为牺牲自己缠着我们,易昌和那几个孩子就可以逃出芙蓉城中的天罗地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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