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向远,一个整日沐浴着阳光和雨露正幸福成长的孩子,几乎在倾刻之间就变成了伶仃孤儿…… 族长王敬天和几位老者,还有村支书王玉海、村主任王玉书,一行人来到了王玉奎家,也就是王玉林的亲哥哥家。按分枝,按辈份,王向远应当叫他“大爷”。 王敬天对王玉奎及王玉奎的老婆说道:“若论血缘,王玉林留下的那颗种跟你家最亲最近,说起来,王向远得叫你一声大爷哩。今儿个来不为别的事,只是想问问你们,那个王向远,他以后的日子,你们是怎么想的?” 没等王玉奎开口,王玉奎的老婆就抢着答道:“我们家孩子好几个,王向财眼看着就要结婚成家了哩,哪有闲钱再去养别人家的孩子呢?我们就是有那份心,也没那份能力啊。再说了,王向远那孩子,素来尊贵,也不是我们这号邋里邋遢的人家能养得了的。” 村支书王玉海问王玉奎:“玉奎你呢?” 王玉奎只好开了口,说:“我的日子着实很难哩。再说了,向远那孩子,脾气大,一说就炸,连平时我都说不得他。他要是跟了我,家里还不得翻了天啊?” 王玉奎和他的婆娘把话说得很清楚也很无情,一行人便离开了他们家,来到了已经成为孤儿的王向远的家里。 王向远仍然没有去学校上学,一个人待在家中。他已经不再带着无穷的恨意把来人们赶走了,只是不与他们说话,也不作目光上的交流。似乎,那些人不值得他去浪费仇恨的情感。 族长王敬天虽然年纪较老,但这一回是从心底里发出善心,他问王向远:“你愿不愿意跟着我过日子?” 人们知道,族长虽然有三个儿子并且对他都极为孝敬,但他是一个人居住在一套房子和一个单独的院落的,而且族里有祭天祭祖之类的大事都是在他独居的宅子里商量而成的。他的养老是靠几个儿子给他钱给他粮来解决的。因了他身体健朗,所以一个人做饭吃,每天还小酌二两老白干,看起来必将龟寿似的。 王向远不说话,眼皮低垂着,摇了摇头。 “那,你想跟谁家一起过日子呢?” 王向远还是不说话,这一回,他不点头,也不摇头。 “你是怎么想的?” “你打算以后怎么办?” “你得说句话啊?” “你放心,咱王姓人都是厚道人,不能看着你受苦受罪不管的。” “你不说话,是要把人憋死啊?” ……最后,族长王敬天对王向远说道:“向远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你现在虽是小,可你跟别的孩子不一样,我们得把你当成大人看哩。你是你爸爸王玉林留下的苗儿,你可不能做出傻事儿来。我跟你说,只要你争气,咱祖上是有祖规的,咱老祖的祖规是很宽厚的,从不把人一棍子打死——只要你争气,为祖上争了大荣光,为国家争了大荣光,你的爸爸mama的坟就有可能迁出那块不成器的地方,迁回到祖坟地界上哩。” 听了王敬天的话,王向远似乎若有所动,他挺直了腰,抬起头来,眼睛里闪出了一抹亮光。但只是一瞬,他复又垂下头,仍是沉默无语。 村支书王玉海说:“向远,争气啊,咱组织上也会尽量给你关照的。当然了,打铁还得自身硬。” 其他人也夹七杂八地跟王向远说着类似的话语。 当人们觉得有些嘴干舌敝时,终于停下了开合摩擦的上下嘴唇。 半晌过后,王向远再度抬起头来,这一回,眼里的亮光是一直在闪烁着的。他看了看众人,很坚定地、以无可辩驳的口吻说道:“我谁都不跟,我一个人过!”话语很简短,却透着一股狠劲儿。 人们便走出了王向远的宅院。 当晚,村上作了一个决定,王向远的承包田仍让别的人家耕种着,那户人家仍是要给王向远一定的钱和粮;另外,村上每月给王向远一些补助,补助的多少看物价的变动,每两年作一次决定;还有,如果县上镇上对困难户有补贴,要优先考虑王向远。 王向远所就读的学校也对王向远施了援手,免除了王向远的各类学杂费,还免除了他的伙食费,让他免费读书。 但是,当校长将一个新的双肩包和一大堆学习用品交给他时,面对着好几个照相机和一架县电视台的摄像机,王向远令别人颇觉突然尴尬地拒绝了。他不仅没有接过双肩包和学习用品,还远远躲开了照相机的摄像机的镜头,甚至,还对着那些对他拍摄和拍照的人流露出明显厌烦和不满的神情。 众人都感受到了王向远身上那种也许是与生俱来的高傲的心气。 让王向远感觉到欣慰的是,他所在班原来对他极为歧视的那个班主任调到县城里的一所中学任教去了,班主任老师换成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女老师。女老师为王向远重新调了位置,并且也像其他同学一样全部公平地轮换位子,以便学生们预防近视眼和远视眼的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