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哥今天有事路过以前住过的地方,顺便走进那条熟悉的街道,他是在那条街里长大的,在那里住了近四十年了,人生是应该不会有过完第三次四十年的了。在那里有很多童年的记忆,小学、中学的同学大部分都是附近的街坊,包括那些在那青春似火、激情年代的一起上山下乡的同龄人。走在街里,因为很多人都搬家了出租给了别人,认识的人现在还真的不多,有些街坊见了面可能也认不出来了,十多二十年没见面了。 广州市很多老城区都拆迁了,可能那条街里有很多老广州的西关大屋,但也不是连片都是,是否想把那里几条街道留下来,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话又说回来,有很多房子已经很破旧了。住在里面的人,很多都是外来打工的人,或者是不愿意搬走,而且住了几十年的老人。 在街的一个门边,B哥见到有人在点那白腊烛,烧那些纸钱,走到门口一看,认出是十一叔住的家。刚好有一个人从屋里面走出来,一看,原来是十一叔的小儿子卫国。卫国的年龄和B哥差不多,虽然不是同学,但由于也是当过知青,还是街坊,平时也谈得上,也算是个朋友吧。 卫国一见到B哥就认出来了,喂:“B哥,混的不错吧,不见你有十多年了,回来看看以前的旧房子吧。还认得我吗?我爸刚死了几天,这几天我都回来上拄香,表示一下。我爸都九十岁了,也算是长寿,做人肯定有一次的”。B哥说:“当然认识你啦,听说你发了财,当了老板,是有车有楼有商铺那种小富人。怎么样,十一叔死了,唉,生命是很脆弱的。既然碰到了,我也进你家里上拄香给十一叔,以表点心意”。 上完香后,B哥又放下二百元钱给卫国,对卫国说:“代我买个花圈,顺便买点香烛送你父亲一程吧”。说完后B哥就离开卫国的家,也没有什么心情在逛街了。十一叔的人生故事就一路浮现在脑海里,十一叔和B哥的父亲也算是个朋友,认识了几十年,也是几十年的老街坊,应该说是上二辈的人就认识了。几年前他们每天都在同一间的酒楼里喝早茶,跟着就到公园里座一二个小时,然后再回家吃饭,过的也算优哉吧。 B哥记得以前那些街坊们说的话:他们说十一叔真的排行十一,不是当时那些人迷信,把大儿子叫十一,二儿子叫十二的那种。但十一叔的父母养活的连十一叔在内,只有五个孩子,其他的都在几岁前就死了。但在那上个世纪一、二十年代,十一个孩子能够养活五个,也算是不错的。因为那时政局动荡,天灾人祸,流行病多,很多人也吃不裹腹。 十一叔在那条街住了一世了,从出生到死都没有离开过那条街,在那条小街里,十一叔是出名的好脾气,是个老好人,从来不会得罪人,就算有人无理取闹,破口大骂他,十一叔也不会还口,只是回到属于他的小房子里,是属胆小怕事的人。这也难怪,因为十一叔二岁就死了父亲,他母亲带着五个孩子,最大的女儿才十七岁多点,二儿子才刚十六岁,孤儿寡母,靠上一代人留下的一点财产,生活也是很艰难。 也许艰难的生活是会给人的思维带来智慧和坚强,十一叔的母亲带着五个孩子,和十一叔的大姐和大哥一起做生意来养活一家大小。而且十一叔的大姐和大哥十多二十岁就开始和母亲经营父亲留下的一间小铺,而且能在那动荡的环境里把生意越做越大,这也算是好运气了。十一叔在小时候或许能有几年安稳的生活吧。但好景不长,就在十一叔十来岁的时候,日本鬼又打到来了,一家大小又得四处逃难,东躲西藏。那种艰辛我们这二代人是不会知到的,也感受不到。 走难归来,十一叔一家才知道那间铺被烧毁了,只剩下二幅墙和瓦顶上的几条杉木。住家就更惨了,连门窗瓦片都没有,吃水用的水井也被填满泥土,真是一言难尽。十一叔一生胆小怕事,不喜欢言辞,逆来顺受,可能就是小时候的艰难所引起的,因为一切都得听母亲和哥姐话。 由于十一叔在家里年纪最少,自少就死了父亲,所以母亲和大姐大哥就对他关怀备至。到了二十岁的时候,十一叔就结婚,这当然是母亲的意思。说实在话,十一叔的母亲也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在那战争的动荡年代,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带这五个不大的孩子,丈夫不在,能活下来也算是不容易啊。在那附近的地方,十一叔的母亲是一个比较有头脑的生意人,而且十一叔的母亲口才也很了得,在三四十年代,在广州市西关一带,是有点名气。外面的人给她起了一个外号,叫倒吊的腊鸭,就是满嘴都是油,死了也会说得反生,亦即是口才很了得。 十一叔的一生也是过的不太如意,自少就死了父亲,到了结婚后,因为家里的财产都控制在大姐和大哥手里,只能分到一点点钱。没办法啦,就只能带着老婆做点小生意,生活也是有了上一餐,下一餐在什地方也不知道,住的地方也是租的。他的母亲也没什办法,只能省下自己的零用钱来帮十一叔。因为这十多二十年,虽然生意还可以,但财产基本都是大儿子控制。他怎样分家,分多少给弟妹,当然是大哥说了算。 日本鬼投降,内战结束,解放了。那几年十一叔在母亲的帮助下,夫妻二人省吃俭用,生意也越快越好。在解放的第三年就买了房子,就是原来从少就一直住的那条街道。就是现在住的那一间屋,一直住到十一叔离开人世。因为十一叔大小也是个老板,算是资本家,公私合营后工资有一百多元,在六七十代算是工资多的那种。 十一叔有七个子女,就是世人都说好命的那种,五个男孩,二个女儿。但由于孩子多,而且孩子们的年龄也差不多大,生活就比较困难,应该说十一叔一生的命运和生活就不太好了。就像广东人经常说的那句话:为了那班化骨龙(孩子们)捱到金精火眼,冇淡好吃。 由于十一叔属资本家,在破四旧的时候被抄掉所有财产,但由于十一叔老实怕事,做事勤恳,绝对不会乱说乱动,所以亦没有受到大的冲击。但七个孩子就去了五个上山下乡。在七十年代头,十一叔被减低工资,只有三十多元一个月,那几年也是比较艰难。但不久十一叔的工资又回到以前的百多元,被减去的工资又全部补发,那年头又算不错了。 转眼又到八十年代了,因为十一叔儿子多,一个接一个地结婚,孙子也就一个接一个的出生。那只有八九十平方的地方不能够五个孩子用。没办法的下,就只能搭櫊楼住,难为十一叔夫妻二人辛苦一生,到头来为了孩子们只能睡在门边的走廊里。人多住,地方小,家婆与媳妇之间,兄弟与兄弟之间,媳妇与媳妇之间就肯定有点意见,有时为了点小事吵架也不出其,有时孩子多也不是一件好事,多子也不一定多福。 在上世纪九十年代未到二十一世纪头,十一叔的五个儿子先后有地方住搬走了。但十一叔不想和儿子住,可能十一叔觉得和那一个儿子住都不太好,因为十一叔早年亦尝试过和一二个儿子住,但只住了一二个月就回老屋自己住了,究其什么原因只有十一叔和他的儿子们才知道。后来,十一叔就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那条老街道和那老屋里。 十一婶在九十年代未就病死了,儿女们也多次叫十一叔再找一个老伴,但十一叔总是不同意,帮他请个保母也不要。不过,十一叔的自理能力也很好,能够自己煮饭,洗衣服,九十岁了,直到死前还能自理,这也算是个奇迹,也可能是一生艰辛和劳动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