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小针用指甲在唇边短短的胡茬上刮了刮,慢条斯理地说道:“你不要以为我还是在说谎,一般像我们这样的人都是在十句话里面参杂着一两句假话,那样才会让人深信不疑。你是北苍山的人,我没必要骗你。起初,我也不知道原来你就是罪魁祸首,直到看到那张北苍山的桃之夭夭在你手中之后,我才明白过来。” “前些天,燕家的人突然找上门来,让我给他们的二总管治伤。那老家伙两条小腿都齐刷刷地断了,我上眼一看就知道是被那张神弓给伤的。心想肯定是燕家与北苍山发生某些纠葛,便推说无法医治。”郭小针对自己的眼光还是颇为自豪的。 西尧脸色淡然,默然无语。 “那张弓勉强可以称作是神器,被它割出的伤口根本无法愈合。说实话,我也没有把握治好那伤口。谁知他们承诺给我一百万美金,还许下各种好处,我一时心痒难耐,就答应下来。我心想只要化解掉那张神弓上面附着的道法灵术,伤口便能痊愈。谁知道住进燕家一个礼拜,也没有解开伤口上的那股奇怪力量。” 郭小针一边说着,一边仔细观察西尧神情的变化。 “我用了无数办法,但都无功而返。只得编了一些他们不懂的谎话,将责任推掉。正好燕家的七寡妇来探望半死不活的二管家,她心疾痼顽,已经深入肺腑。那时候,我也是怕大话说过了头,想拉拢人心给我说说好话,便主动为七寡妇医治。她丈夫死得早,听说是被赵家人当着她的面杀死的,所以一直以来都郁郁寡欢,导致病已入了经脉,一般的药石都难以除根。我便施以金针,并且为她推拿过血。想必你也知道,那样的话,难免会接触到她的身子。七寡妇是久旷之身,又天生媚骨,我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顺理成章地就睡到了一起。” 西尧一如既往的平静,但是事情大概的脉络已经在他脑海中慢慢地清晰起来。 那七寡妇就是当年被赵忠独闯燕家力毙的七少爷夫人,此次燕二管家为她报仇雪恨杀了赵忠,却被邪眼附身的西尧断掉双脚,七寡妇自然要来探视,不料遇到了郭小针,晚节不保。 “所以我说你才是罪魁祸首,如果不是你伤了燕二管家那个老鬼,我怎么会惹下这般祸事?不过,话又说回来,我还是要谢谢你,那个七寡妇才叫做真正的女人,太他娘地销魂了……”郭小针舔舔嘴唇,似乎还在回味当时激情碰撞的余温。 “被燕家人追杀,可不是什么好事,我也想过跑路,可那沉甸甸的一百万美金又实在割舍不下,没办法,只好向慈世平求助。”郭小针无奈地一笑,说道:“我以前在家门口安装过摄像头,没想到这回居然派上用场。从燕家逃出来后,我一直躲在对面酒店的房间里,把摄像头的信号接驳到电脑上,每天像看电影一般瞧着他们守在我家门前傻等着,哈哈!” 看看西尧没什么反应,郭小针干笑道:“直到看见你在墙上留下标记以后,我就一直通过入侵交通系统的摄像监测图像来观察你,算了,跟你说也不懂,那是高科技。开始我还怕你是燕家派来迷惑我的,不敢贸然和你相见,昨晚上你送那个姑娘走后,我就在后面跟踪她,发现她进了赵家本宅。燕赵两家势同水火,怎么也不可能为了抓我而联合起来。这时我才放心大胆地来找你……” “找我也没用,我是不可能帮你拿回那一百万美金的。”西尧淡淡地说道,“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郭小针急了,说道:“不是慈世平让你来帮我的么?难道你敢违抗师命不成?” “如果我把你的情况跟师傅说清楚,你猜他会怎么做?”西尧问道。 郭小针一时语塞,慈世平和他差不多是从小光屁股一起长大的,那老家伙的为人他是再了解不过的。如果今天来的是慈世平,那么自己最少被打断十根肋骨,外加满口牙齿。 西尧道:“你还是想想怎么躲避燕家的追杀吧!我劝你最好不要回到北苍山,那样你会死得更惨!” 郭小针的眼神从西尧脸上慢慢挪到他的身后,忽然开心地笑了起来,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哈哈,老天都帮我,看来你是没法走了……” ************************************************* 西尧站在树下,细细的雨丝打在树叶上,慢慢地汇聚成一滴滴晶莹饱满的水珠,滴落在他头顶的马尾上。西尧没有回头,就已经感到身后十余道凌厉的杀气透过雨雾,悄无声息地聚拢过来。 郭小针笑嘻嘻地说道:“你看!你看!燕家这帮人都是一群吃闲饭的?做事一点效率也没有,我和你已经在这里大摇大摆地晃悠这么长时间了,他们却刚刚才发现我,真是蠢!” 西尧知道自己是被郭小针算计了,他故意在大庭广众之下现身,目的就是把西尧也牵扯进来。刚才他讲述的那些话无非是想拖延时间,等待燕家人的到来。 那十多个人有男有女,都是穿着普通服饰,如果不是身上散发着浓烈的杀气,根本看不出和正常人有什么区别。从他们每个人站立的位置来看,极有章法,隐隐形成一个阵势,将西尧和郭小针围在树下。 他们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做出攻击的动作,只是双手紧握着拳头冷冷地看着郭小针。 郭小针抱着肩膀,说道:“看到没?这就是燕家的人,他们这几天就像是苍蝇一样到处寻找本大爷。” “没错!你就是一坨****,苍蝇不找你难道来找我?”西尧道。 “****?”郭小针瞪着眼睛,叫道:“你还是不了解我,大爷我琴棋书画医卜星相样样精通,上能治国安邦平天下,下能洗衣做饭干家务,除了生孩子之外,没有我不会的。不过,我能让别人生孩子,哈哈哈哈哈!” 西尧道:“你还会骗钱,装死,勾引寡妇……” “放屁!我是看那女人独守空房多年,孤苦伶仃,好生可怜,才安慰她一下,怎么能叫勾引?我们那是两情相悦,天作之合!”郭小针叫道。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交谈,将周围那些作势待发的人根本没当作一回事,完全抛在脑后。 一辆越野车从路边直冲上台阶,压倒了一株小树,将一排水泥砌成的石墩子撞得东倒西歪,一直开到被围住的西尧和郭小针身边才狠狠地踩住了刹车。没等车身停稳,就跳下来一个男子,边跑边解下腰间的皮带,劈头盖脸地朝郭小针抽了过去。 郭小针“嗖”地一下躲到了西尧身后,“喂,喂!瞧见没?他就是燕家的少爷,叫做燕放。此人使得一手好皮带功夫,江湖上送了一个绰号叫做——见人脱裤大侠,哈哈哈哈哈!” 燕放被郭小针言语戏谑得更加恚怒,将皮带狠狠一抡。那条皮带仿佛是一条通了灵性的怪蛇,猛地跳跃了一下,在空中绕过西尧的肩膀,抽向郭小针。 郭小针泥鳅一般从西尧身后滑到一边,躲开了燕放的皮带,jian笑道:“我说燕公子,燕少爷,你别光打我呀!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他指着西尧说道,“我只不过没能医治好二管家的腿脚,也算不上燕家的仇人。而他就不一样了,这人可是你们燕家真正的冤家对头。” 燕放的目光在西尧身上巡视一下,说道:“郭小针,少废话!你要是不想死的话,就乖乖地跟我回燕家去。” “跟你回去?现在我说得不算,你得问他答应不答应。”郭小针缩着脑袋,把身子又藏在西尧身后。 燕放闻言把皮带在手上缠了几圈,对西尧说道:“哥们,你要为郭小针出头?他是我们燕家必抓之人,我劝你还是先想想清楚,这个浑水你能不能趟得起?” 西尧捋捋马尾,说道:“我跟他毫无相关,随你们便。” 郭小针怒道:“你个孙子!你无情就别怪我无义!燕放,你睁开狗眼看清楚了,他就是削断燕二双脚之人,放着这么个仇人你不抓,偏偏来抓我,是不是脑袋里进屁了?” 燕放听后身子一震,沉声道:“这位朋友,郭小针说得可是真的?” 西尧举起手中弯弓,说道:“燕二的确是伤在这张弯弓之下,只不过……”当时邪眼附体,西尧丧失了神智,对于连伤赵康利、燕二和加藤隼之事根本没有印象。 “不过个屁,我们找你还找不到,你胆子倒不小,自己送上门来了,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跟我走一趟吧。”燕放压着一腔怒火,冷声说道。 西尧道:“燕二的事情我只能说抱歉,他如果不去辽东行凶杀人,也不会落到今天的下场。事有果,必有其因,只能算是他咎由自取。” 燕放一挥手,周围十几个人同时呼吸沉重,脚步缓慢地移动起来,全神贯注地盯着西尧绕起圆圈。 郭小针见目的达到,阴阴地笑道:“小兔崽子,这回咱俩是一条线上的蚂蚱,跑不了你,也跑不了我。你快把神弓亮出来,搞定他们!” 杀气像野火一般蔓延燃烧起来,燕放将手中皮带扯得笔直,眯缝着眼睛,似刀锋锐利的目光刺在西尧身上。燕放迟迟没有动手,是因为他还不了解西尧的底细,能伤了燕二的人绝对不是泛泛之辈。 这个时候,燕放却冷静下来,把手指轻轻一挑,做了个出战的手势。身旁一个男子突然向前一纵,大吼一声,双掌缓缓推出,一道雄浑的掌风直击西尧胸膛。 这正是郭小针求之不得的事情,在一边看得眉开眼笑。西尧却连躲都没躲,将身子一转,敞开背后任那男子双掌击来。 一道身影从侧方疾纵而来,后发先至,伸出一只胳臂在燕家那男子腋下一点一推,男子便像一根烂木头般被抛出十米多远。然后那人才站在郭小针身前,笑吟吟地看着燕放。 燕放把双拳骨节握得啪啪爆响,那条皮带也扯得变了形,怒道:“赵平原,你想做什么?此事关乎我燕家的声誉,你横插一手,难道就不怕燕赵两家再起冲突,让你七叔这几天辛苦的斡旋全部付诸流水?” 赵平原笑道:“你要战,那便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