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黑一白两辆跑车风驰电掣地驶进奉京城,马达一路咆哮着闯过十余个红灯,引起三次追尾事故,直到赵家本宅前才狠狠地踩住刹车,在路面上留下几道深深的轮胎痕迹。 赵家本宅是有三百余年历史的一座老宅,据说是一位戍边将军的府邸。庄严肃穆的大门前还树立着一排拴马桩,虽然已经废弃掉,成为文物摆设,但是漆光鲜艳,被擦抹得一尘不染。两只雄壮的石狮伫立在台阶两侧,门楼上高悬着一块写着“赵府”的匾额。 奉京城也是古时的一座都城,像赵府这样的古建筑还有很多,不过一般都被收归国有,最近才作为博物馆或者是景区,对游人开放。 赵家以前也拥有几座豪宅,加在一起几乎和奉京城里的故宫不相上下。随着时代迁移,赵家家主也知道根本不可能将这些豪宅产业一直留住,所以便把其他的古建筑都捐献给政府,唯一的条件就是保留这座将军府。 几番交涉之后,政府同意赵家持有这座将军府的居住权,但是不可以变卖和擅自拆建,并且有义务负责修葺破损的地方。当然,他们的房产证上不可能只有七十年,至少是几百年不变。 赵无奢从宾利车中抱起施离,几步就冲上了台阶,狠狠几脚踹在红木大门上,轰轰作响。 几名守夜的家人正坐在门房里闲聊,他们知道两位少爷今晚都外出了,所以谁都没敢睡觉,一直等着赵氏兄弟回来。 一串刺耳的刹车声响之后大门被人狠狠地踹了几下,在奉京城里还没有人敢在赵家门前撒野,几个人用屁股也能想出来肯定是两位少爷回来了,而且还有很重要的事情,否则不会踹门。 守夜的几名家人急忙跑出去,七手八脚地搬开沉重的门闩,缓缓将两扇沉重的大门拉开。 赵无奢一个箭步就冲了进去,把几个家人晃得眼前一花,嘴里叫道:“快去找七婶娘,快点!施离姑娘受了内伤!马上就去!”然后直奔前宅的大厅。 其中一个年纪小的家人连忙撒腿如飞,向后宅跑去。 赵桓风直接从敞篷车里跳出来,赤着一只脚,蹦蹦跳跳地上了台阶。 邪僧瞄了一眼府门上斗大的“赵府”两个字,撇嘴大叫道:“妈的!赵家就是这样的待客之道吗?把爷爷丢在车里不管了?” 赵桓风闻言转过身子,指着邪僧骂道:“死秃驴,你没长腿么?刚才不是还说自己是罗汉之体,怎么现在连走路都不会了?再说了,你个臭和尚还算个客人?你要死趁早滚远点,别死在赵家门前,我嫌晦气!” 邪僧抓起车座下的人骨木鱼,怒道:“好你个胆小鬼!我今天倒要看看赵家要如何对待邪僧妖花!”刚才西尧用木鱼砸尸王的时候,木鱼上已经沾满了黑乎乎腐臭难当的尸毒,邪僧把尸毒在车座上擦干净,大力朝风挡玻璃上一砸。 “呯!”保时捷的玻璃上顿时碎成一片蜘蛛网般的裂痕,邪僧还觉得不解气,回手又在车门上狠砸四五下。他本来就颇有蛮力,又怒气上涌,几下之后,镜子般光滑的车门便凹陷下去一个深深大坑。 赵桓风气得直跳脚,蹦下台阶,指着邪僧的鼻子骂道:“你个丑鬼,我刚买三天的新车啊!我要卸了你的大腿,我一定要卸了你的大腿!”赵桓风知道邪僧虽然受了伤,但是自己恐怕也不是人家的对手,转身便想找个趁手的家伙,忽然看到值夜家人中有一名执事管家,叫道:“你给我揍他!快点揍他!往死里打!” 那管家四十多岁,长得十分瘦小,却很精干。他在一边听那和尚说自己是邪僧妖花,心中急跳两下,再看到邪僧高鼻深目颇像西方人的相貌独特,更加肯定他便是恶名昭彰的禅宗弟子。 “咳!二公子,你先消消气,这位高僧看样子身受重伤,还是先为他医治为好……”管家闻言相劝,生怕赵桓风惹急了邪僧,再生出别的事端。 “啪——” 赵桓风一记耳光抽在管家的脸上,满脸怒气地说道:“好你个赵铁生,我说的话都不听了?你眼中只有我大哥和赵平原么?拿我当什么?别忘了我也能继承家主之位,当上赵家之主!别他娘的狗眼看人低!” 赵桓风晚上被哥哥训斥几句,又让那尸王惊吓一番,胸中正憋着一腔怒火。也算是赵铁生倒霉,被赵桓风逮住当了出气筒。 赵铁生脸颊上顿时肿起五道指印,但他连动都没动一下,依旧低声道:“二公子,车子坏了还能修,一旦我们赵家与禅宗结下梁子的话,后果就不堪设想了,希望二公子明白。” “你娘地哪来那么多废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我了?赵铁生,你个狗奴才!”赵桓风抬起手臂,又是一巴掌抽过去。 赵铁生还是躬着身子,眼皮都没眨一下,直挺挺地等着赵桓风的巴掌落下。 一只手从旁边探出来,牢牢地握住赵桓风的手腕,“二哥,干什么那么大的火气?有话好好说不行么?”一个衣着长相都十分普通的青年拦住赵桓风,朗声说道。 “赵平原!你……”赵桓风两眼冒火,刚想开骂,手腕上猛然传来一股大力,捏得他整条胳臂都酥麻不已,后面的话也吞到肚子里去了。 赵平原轻轻地松开手,笑道:“二哥,算了,铁生叔也是为你好,何必动怒呢?我们小时候没少跟在铁生叔屁股后面上山下河,捕鱼捉鸟,大家都是一家人,就不要伤了和气。” 赵家年轻一代男丁只有十余人,除去赵康利不算,赵无奢为长,赵桓风次之,赵平原排行第七,其余之人有幼年早夭的、有伤残闭门不出的,还有两人无意武道专心经商的。 赵平原每日凌晨三点准时练功,风雨不误。他为人谦逊谨慎,从不惹是生非,深受很多长老供奉的垂爱和推举。在三年前以一招险胜赵无奢,成为赵家新一代的顶尖高手,被定为家主的继承人之一,刚才他听到门口跑车的马达声,又见到一个家人跑向后宅,便猜到有事情发生,所以才会匆匆赶到门口制止赵桓风。 赵桓风“呸”地一声,狠狠地向地上吐口吐沫,转身跳着脚蹦进宅门。 赵平原一脸微笑的看着赵桓风渐渐远去,温言对赵铁生道:“铁生叔,实在是对不住您,二哥鲁莽性子急,我来得又晚,让您受委屈了。我替二哥向您道歉……”说着,弯腰一躬到地。 赵铁生急忙闪身避让,惶恐道:“不敢!不敢!七公子言重了,我就是赵家的一个下人,哪里说得上是受委屈啊?” 两人推让之间,邪僧挥舞着人骨木鱼,再次砸在车门上,梆梆直响,叫道:“一个关门打狗窝里横,一个收买人心舔屁股,你们一天活得累不累?快点把爷爷我抬出去,这里地方太小,憋死我了!” 赵平原一笑,走下台阶,抱拳道:“这位大师一定就是赫赫有名的禅宗传人了?久仰大名,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 “别那么多废话,我就是邪僧妖花,什么赫赫有名?我难道还不知道自己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那种货色?随他们说去吧!爷爷的日子过得逍遥快活那才是大道理!”邪僧鄙视道。 赵平原抚掌大笑,“邪僧就是邪僧!果然爽快!那我也不必惺惺作态了,伤得重不重?能喝酒吗?” 邪僧眼睛一瞪,叫道:“但凡爷爷还有一口气在,酒是绝对不能少的!”他向腰间一摸,酒葫芦轻飘飘的,刚才同尸王打斗之时,酒已经都洒光了。“妈的!一滴都没有了!” 赵平原从怀中摸出一只扁壶,自己先喝了一口,然后丢给邪僧,笑道:“这是我赵家自己蒸馏的酒水,老奶奶做寿那天才拿出来招待宾客,我这人喉咙痒痒,就偷偷留了一壶藏私,你尝尝味道如何?”他先饮一口是为了表示酒中无毒无害,再则也是显示自己的豪爽。 邪僧将鼻子凑到壶口,深深一吸,顿时喜笑颜开,道:“不错,不错,还带着粮食和草药味,闻着就十分的过瘾。”把壶口在唇边轻轻一倒,两片嘴唇不住吧唧,啧啧有声,赞道:“果然是好酒!虽然是新酿不及窖藏的醇厚,但是清新爽口,而且后劲绵延,这才是爷们喝的东西!好!好!好!” 一连三声叫好之后,邪僧把酒壶倒竖在半空,张口鲸饮起来,不见他嘴唇和喉头如何动作,一壶烈酒已然吞进肚子里,反手一抹嘴唇,说道:“爽快!兄弟,这壶酒算我欠的,日后一定回请你!” 赵平原笑道:“一言为定,小弟就等候大哥消息了。”连称呼都变成大哥了,邪僧歪着脑袋看着他,本想说两句,但是刚才又喝了人家的酒,拉不下脸面,只好把酒壶丢还给赵平原。 “快,你们几个把这位高僧抬到前厅去,注意不要触碰到胸前的伤口,知道吗?”赵平原对门口的几名家人吩咐,然后又朝邪僧说道:“大哥身上有伤,小弟本当亲力亲为,又怕粗手笨脚弄疼了哥哥,只好让别人代劳。” 邪僧抓抓光秃秃的头顶,“无妨无妨!其实也算不上什么重伤,只是损了皮rou,没什么大不了的。” 赵家几个家人轻轻地抓牢邪僧的衣襟,将他提出车外,然后分别抬着他的双臂和腿脚,缓缓地走进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