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斜斜地挂在头顶。 康利街此时应该是行人如云熙熙攘攘地喧闹非常,但是在街口处人们都远远地避让开,空出来一个巨大的真空地带让两个人在其中打斗,周围数十个保安非但没有阻止,而且还用橡胶警棍驱赶围观的闲人,嘴里不住地喝斥叫嚷。 周易紧咬着牙关,把菩萨刀再次指向面前这个衣衫褴褛的少年,说道:“让开!不然我就要了你的命!” 那少年不问青红皂白地向他出手,死死地把周易缠住。不管他说什么,少年始终一言不发,回答他的就是一双拳头。 赵十七的身上被割划出一道道血槽,虽然不深,但是鲜血淋漓斑驳遍布全身。他缩起脑袋弓着腰背,两只眼睛透射出野兽般狠厉光芒,反手在脸颊上一抹,挥舞拳头朝周易扑过去。 周易闪身避开,菩萨刀将赵十七的后背又划出一条伤口。他也中了赵十七几记重拳,大腿上留着一只脚印,还在隐隐生疼。周易已经被这乞丐少年纠缠了很长一段时间,心中难免越来越焦急和愤怒。 赵十七完全是那种舍命的打法,拼着被银刀刺中身体也要给周易来上一记老拳。 这段时间,周易把菩萨刀上的佛光练得已有小成。那龙吟般地呼啸声已经能附在挥舞的刀身上,形成淡淡光华。每一刀都像幻影般映画出璀璨的异象,刺人眼目,夺人心魄。 但赵十七却是一个十足的混蛋,根本不理会周易银刀的威胁,放弃所有防守架势,把拳头舞动得像雨点一般朝周易身上招呼。很有一种任你风雨飘摇我自岿然不动的意味——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这种混不吝地战斗方式让周易很不适应,难道这个乞丐是傻子吗?他不知道这样继续下去的话,就算周易不杀他,他也会因失血过多而丧失战斗力。 何况周易只是受得皮外伤,咬咬牙就能挺过去。 “你倒底想干什么?送死吗?”周易吼道。 眼前这个人就是一个疯子,周易不明白他是哪根筋搭错了,像狗一样紧咬住自己不放。这又不是玩囚笼困斗,自己和他也没用不共戴天之仇,干什么这样拼命? 周易不想和他死磕倒底,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任务要去完成,不能把时间都浪费在这条疯狗身上。周易一个踏步错开身位,手中银刀斜挑而上,像要将赵十七一举重创,让他无力再与自己拼斗。 赵十七把胸腹一缩,堪堪躲开菩萨刀的锋芒,却被刀光在腰际割出一道血槽,鲜血如泉涌而出。赵十七仍旧浑然不觉,觑准时机,双手绞住周易的手臂,抬起膝盖向他胯下大力撞去。 周易没料到赵十七出手竟然如此狠毒,心中被激起怒意,反手就将银刀向赵十七的咽喉刺去。赵十七躲过银刀之后,把头一低,张口咬在周易手腕上。 白森森的牙齿深深地陷入皮rou之中,疼得周易大吼一声,一拳重重擂在赵十七头上,把他打得横飞出去。 周易捂住手腕,鲜血沿着指缝间“滴滴嗒嗒”流淌下来。手腕上传来一阵钻心地疼痛,有些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周易把菩萨刀插进怀里,怒道:“比狠?我比你还狠!” 周易一下冲到赵十七身边,伸手扯住他的脚踝,把赵十七抡得像风车一般,最后倒竖着将他直直地摔在地上。 赵十七可怕之处在于他野兽般的性格,越是受伤越能激发出身体里的潜能。被周易惯在地上之后,赵十七的身子忽然像弹簧一样猛地又弹到空中,一把揪住周易衣领,身子如同八爪鱼一般紧紧地绞在周易背上。 周易回手就是一刀,刺在赵十七大腿上。赵十七身子一僵,双臂灌注蛮力牢牢勒住周易脖颈,两个人相互用力,同时摔倒在地上。 这时两个人就像是悍妇般撕打在一起,周易用脑袋不停地撞击赵十七的额头和鼻子,赵十七脸上顿时一片血rou模糊,扳起周易脑袋,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 周易颈上吃痛,身子猛然一翻,便坐在赵十七身上,挥拳痛击他的面门。 赵十七虽然武技不如周易精湛,但说起rou搏拼命来,却比周易强出很多。他把腰身一缩,侧头过周易的拳头,随后绞住他的手臂,各种小巧灵活而又阴狠的招式层出不穷,打得周易狼狈不堪。 赵十七的一身功夫都是在实战中摸索出来,这种贴身搏斗让他如鱼得水,立时占到了上风,扯住周易耳朵,一个肘锤把他的牙齿打脱两只。 周易现在是苦不堪言,在撕扯中无法发挥菩萨刀的威力,只得奋力挣脱赵十七的纠缠。在无意当中,周易忽然看到远处大钟的时间已经指向了两点,他这才猛然醒悟,原来赵十七根本就是在拖延时间。 “啊——”周易大吼一声,硬挨了赵十七两拳,借着对方的蛮力,一把推开压在身体上面的赵十七,飞快地朝招待所方向跑去。 没跑几步,周易脚下就被抱住,“噗通”一声栽倒在地,赵十七又疯狗般地和他撕咬在一起。 “你松开!不然……我就杀了你!”周易怒吼道。 赵十七嘴角鲜血直流,喊道:“三点!要么和我打到三点,要么杀了我!” 周易一拳砸在赵十七胸前,“那你就别怪我!”从怀中抽出菩萨刀,带着闪烁的银光,狠狠地刺进赵十七上臂。 赵十七像野兽一般的瞳孔骤然一缩,胳臂紧紧贴在身体上,用肌rou夹住菩萨刀,身子猛地一转,便将周易的手腕和银刀压在身下。周易的手被赵十七制住,一时间无法挣脱,小腹上连受重击,喉间传出几声闷哼。 “找死!”周易大吼道,把手指用力一搅,圆钝的银刀便在赵十七胳臂上开了个深深的血洞。 赵十七嘶吼一声,抱住胳臂,身子滚落到一边。 ********************************************** 赵三枯瘦的身躯跳在半空里,巨大石块在他手中仿若无物,轻飘飘地砸向西尧。他皮肤下虬结的肌rou一块块呈丘陵状突起,让身体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加上赵三把对弟弟的思念和悲痛都化作一声嘶吼,他要把西尧砸成一滩rou泥,直接用这块大石给他立上一块墓碑。 那些唐装打手手中的棍棒直直地逼住西尧身体,拦住他闪躲的路线。“轰”然一声,大石重重地砸在下来,半边石块都深深地陷在古董街坑洼的地面。 沙尘激扬起半身高,却没有想象中的血rou横飞,西尧在大石落下的一霎那已经不见了。对于没有砸死西尧,赵三并不吃惊,他既然能把赵十七的胳臂斩断,就说明不是一个泛泛之辈。 赵三没有回头,旋身一脚踢向身后。正像他判断的那样,西尧的确闪避到了赵三的身后。 西尧蝙蝠般的身影连闪几下,躲开赵三踢过来威猛无俦的一脚。西尧把身子站在墙边,漆黑的道袍隐藏在阴影之中,冷冷地看着赵三。 赵三一脚踢空,回身又捧起那块大石,嘴里厉喝一声,像扛着撞城锤一样把大石撞向西尧。从刚才闪躲的身法中,赵三就清楚地明白西尧步伐敏捷奇特,只有用不讲理的办法才能克制住他。 西尧贴在墙上,身体都笼罩在赵三的攻击之下。 那大石连同赵三的身子一起都停顿在空中,仿佛时间也凝固住了,把整个场景定格这个画面上。赵三额头的青筋绽起老高,双臂的肌rou因用力而开始颤抖,却依旧不能前进分毫。 另一边的西尧背靠着砖墙,正用一只粗布包袱顶在大石上。 西尧的身体和包袱没有任何变化,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力量的压制,但是他身后的砖墙却已经开始发出“咔咔”地声响,一道道细碎的裂痕以西尧为中心向四周蔓延。 仅仅十几秒钟过后,那砖墙便已不堪重负,轰然巨响之后,碎出一个大洞,碎砖和水泥白灰散落一地。 西尧“唰”地一闪身,把包袱背在身后,随风飘出一丈多远。赵三正凝聚全身之力,忽然前面一轻,顿时收势不住,抱着大石冲进墙洞。 “啊!”赵三顶着一头灰土从墙洞里咆哮着冲出来,瞳仁中冒着两团火焰,直扑向西尧。 西尧身子向左一闪,把赵三吸引过来之后,向右边连踏几步,像一片落叶般轻轻地绕过赵三,闪电般地钻进那个破裂的墙洞之中。 “想跑?”赵三一把扯去肥大的唐装,身子佝偻成一个圆弧状,一溜烟地追了过去。 西尧腾身翻过砖墙,在绿化带中飞快地穿行,不时地还在路边树木旁进行几个转折。赵三紧紧坠在后面,双足发力奔跑,虽然姿势难看,但是速度竟然丝毫不逊西尧。 那群唐装打手被两人远远抛在身后,眨眼之间就不见了踪影。 西尧专门拣一些行人稀少的地方奔跑,虽然闭着眼睛,但是那些栅栏、路标和垃圾箱都像是自行让路一样,在他身旁和脚下一闪而过。赵三此时已经把速度提到极限,四周景物渐渐模糊起来,却还无法拉近与西尧的距离。 赵三心念一转,脚尖踢起一块碎砖,带着尖啸飞向西尧后脑。西尧听到身后风起,在疾驰之中把头一偏,碎砖擦着他耳朵砸在身边的一颗小树上。 赵三又踢出两块石头,都被西尧躲过。其中一块石头迎风直射,击中对面行驶的一辆汽车,风挡玻璃顿时被打穿一个小孔。汽车司机只觉得眼前一花,玻璃整块掉落下来。 情急之下,那司机把刹车一踩,轮毂处“吱——”一声刺耳响声,轮胎拖出一道长长的痕迹,汽车骤然间在马路上横了过来,直冲进绿化带里,撞上了一个石墩。 赵三飞身踏着汽车顶棚,又抄起一块石子,甩手向西尧射去。西尧在飞奔中身子一个旋转,将手中包袱当作球棒挥舞,把那石子狠狠地抽打回去。 赵三一缩脑袋,石子击中旁边一株小树,树干“咔嚓”折为两段。 西尧定定地站住身形,“你就是这般习武的吗?”风吹道袍轻摆,马尾在头顶撒乱成细碎的发丝。 赵三看看从汽车中踉踉跄跄走出的满头鲜血的驾驶员,说道:“那又怎么样?我习的是赵家之武,做的是赵家之事。” 西尧说道:“赵家?我只听说赵武灵雄才大略,没听说赵家人当街行凶。” “我也听说过杀人偿命,”赵三喝道,双拳紧握,关节爆出轻响,“你杀我弟弟,难道就是理所应当?” 西尧摇摇头,说道:“我再说一遍,赵十七不是我杀的,斩断他的手臂不过是个意外。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总之想报仇的话,尽管来吧!” 赵三拍击着精赤的胸膛,叫道:“小瞎子,今日若不杀你,愧对我酒泉下的弟弟,你不死,便是我死!”说完从汽车残破的风挡上掰下一条长长的玻璃条攥在手中,一道鲜红的血流从指缝间淌出。 远处传来一阵的乐声,“当当当”三下悠扬的钟鸣响起。 三点了。 ******************************************** 最近想理清思路,没想到越理越乱,心里像长草一般,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