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猩红色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我,一点一点的攫取着内心深处的恐惧。我突然感觉到一阵诡异的不安,急忙向前走了几步,奇怪的是,那只眼睛竟然消失了。我惊奇的凑上前去,用手抚摸着那斑驳的墙壁,冰凉的触感沿着指尖一下子传导至了全身。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缩回手去。 这时,门外轻微的响动。我用余光瞄见,似乎有一个又矮又胖的身影在门外窥视着我,那个身影分明就是楼下的店主。我重重的咳嗽了一声,那身影立刻闪开了,跑下了楼,震得地面有些颤动。我皱了皱眉头,心里面那种疑虑的感觉更强了。 房间里显得格外的昏暗,天边的红色已经消失殆尽了,取而代之的是靛青的氤氲。我点燃了蜡烛,坐在稍显坚硬的榻上,伸手将窗子想要开大一点。但是,那向外开的窗子开到一半却被外面的石壁挡住了。我有些好奇的探头看出去,发现这家客栈的位置离那光秃秃的岩壁近得有些出奇,几乎都要贴在那石壁之上了。我打量着那浅褐色的石壁,然后发现那上面似乎有些奇怪的纹理,蜿蜒曲折的。我把头凑得更近些,想看清那究竟是些什么。 “这位客人!”玉儿的声音突然想起在身后。我急忙回过头,发现玉儿端着饭菜站在门口,用惊恐的目光盯着我。我急忙从床上爬了下来,微笑着接过玉儿手中的饭菜。玉儿好像还是愣愣的站在那里,脸上仍旧是一副惊恐的神色。 “玉儿姑娘,你怎么了?”我有些疑惑的问道。 玉儿似乎才回过神来,她匆匆的瞟了一眼漆黑的一楼大堂,急促的低声说道:“这位客人,此处乃是非之地,不宜久留,请先生明日便离开吧。”然后不等我发问,便转身离开了。我站在门口默默的注视着玉儿远去的背影,打定了主意要找寻一下这个古怪的小镇之中的秘密。因为我总觉得这个镇子宁静萧索的表面下似乎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胡乱几口吃过晚饭之后我将餐盘交给了前来收取的玉儿。玉儿刻意的在闪避着我的目光,脸上故作宁静,但是眼神之中分明隐藏着深深的不安。我则坐在椅子上,握着手中的茶杯,借着昏暗抖动的烛光,静静的观察着有些朦胧不清的玉儿忙碌的身影。她端起整理过的食盘,打开门想要下楼去。 我突然伸手一指,那木门一下子关上了。玉儿吓得轻轻的惊叫一声,转过头,惊慌的看着我,手中的食盘也重重的摔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死丫头,是不是又摔东西了?”楼下传来店主尖锐的叫声:“下次再摔东西看我不打死你!” 玉儿的眼中一下子涌出了泪水。她慌忙用袖子胡乱的擦了擦,蹲下身去捡那些摔碎的碗碟。我突然感到了一丝内疚,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疑惑。于是我平静的问道:“玉儿姑娘不要惊慌,在下只是想问姑娘几个问题。” “先生不要问我,玉儿什么都不知道。”玉儿低着头匆匆的收拾着那一片狼藉,一面微弱的说道。 “我还没有问,你怎么就这么肯定你不知道呢?”我淡淡的笑了一下,问道。 玉儿用力的摇着头,似乎在强忍着泪水和慌张,用颤抖的声音低声说道:“玉儿对坟墓的事情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先生去问别人吧。” “哦?小镇中有古墓?”我的手一下子握住了椅子的扶手,心中像是被闪电闪过一样,开始变得兴奋了起来。 玉儿知道说错了话,“啊”了一声掩住了嘴巴,然后慌乱的端着收拾好的食盘用力的打开了门冲了出去,消失在了破旧楼梯的嘎吱声中。我霍的站起身,熄灭了桌子上的蜡烛,戴上了斗笠,走出房间。踩着那似乎随时都会散架的楼梯来到一楼。店主靠在账台边上打盹,听到声音,睁开眼睛看见我下来了,立刻警觉的问道:“这么晚了先生想要去哪里啊?”语气中带着浓重的提防。 我则轻松的说道:“这么凉爽的晚上,还有这么好的环境,不出去走走岂不可惜?” “只是去走走么?”店主眯着眼睛狐疑的盯着我。 我有些不高兴地问道:“掌柜的,打听这么多客人的事情恐怕有失礼数吧?” “那倒不敢。”店主冷冷的说道:“不过在下提醒先生一句,后面上山上闹鬼,先生还是不要到处乱跑为好。”似乎是在威胁着我什么。我心中暗自冷笑了一声,但表面上还是拱手作揖道:“多谢掌柜的提醒,在下自当注意。”然后戴上了斗笠跨出了店门,这时玉儿从灶间走了出来,看到了正要外出的我,发出了似有若无的一声惊叫。我脚下迟疑了一下,但还是跨出了店门,匆匆的向前方走去。 小镇被一片静谧所笼罩着,而且每家每户都好像没有点灯的习惯,走了一圈下来,只有稀稀落落的几户人家的窗口透着微弱昏黄的光,其余则是一片死寂。空气中偶尔传来一两声轻微的猫叫,就像是垂死的婴儿在发出哀怨的嚎叫。而那光秃秃的石头山,则在朦胧的月光中显得阴影密布,有些看不清楚轮廓。我沿着小镇绕了一圈,确定没有人跟踪我之后,便拐了几个弯,悄悄地摸索上了客栈后面的山。 山上似乎没有人来过的样子,虽然有一条曲折的小路,但是可以看出很久没有人走了。上面杂草丛生,而两旁都是已经枯萎的树,孤兀的插在岩石的缝隙中,就像是尖锐的栅栏立在两旁,透过交错的缝隙隐约可以看见夜色之下的小镇那黑压压的轮廓。我踩着脚下尖锐突兀的枯枝和岩石,向那石山的深处走去。 夜色变得有些诡异,黑暗的天空中没有月光,倒是透着一股不详的紫色。我努力地辨别着前面的道路,同时隐约的感觉到一阵浓烈的压迫感,就像是有无数双哀怨的眼睛在死死地盯着我一样,让我感到浑身都不舒服。 渐渐地,脚下的路开始崎岖了起来,就像是前面的路被封死了一般,变得格外的狭窄,而且路的走向渐渐的向外延伸开来,几乎要碰触到了外面那陡峭的山崖。我小心翼翼的向前移动着,同时用手抓着那干枯的树干。既然这条路修的如此险峻,想必前面一定有一些不想被别人发现的东西。比如—— 坟墓?我脑海中一下子浮想起了玉儿在不经意间说走嘴的那句话。坟墓,看来玉儿对着坟墓讳莫如深。不只是玉儿,就连店家也有些古怪。似乎再遮掩着什么,而且很不欢迎我前来。看来所有的秘密都藏在这个山里面,我咬了咬牙,继续艰难的向前移动着。那光滑的路已经彻底的延伸到了峭壁之外,只能容得下一人侧身通过。而且那路还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倾斜着,而下面就是深深的山谷。稍有闪失便会摔下去,以这个高度的话虽不致死,但也会伤的不轻。于是我一手抓住那干枯的树干,一手伸向怀中,取出一条绳索。绳索的一段是布满倒刺的铁钩。我心里暗自感叹道,没想到在上一个地方遇到强盗的时候留下的飞爪钩在这个地方派上了用场。 正当我拿出了飞爪钩的时候,只听一声清脆的折断声,紧接着我的手一轻,身子不由的向前倾斜了过去。那棵枯树竟然折断了!我脚下一滑,整个人便失去了平衡,向前扑了过去。眼前便是那黑不见底的山谷!我急忙飞起另一只手将手中的锁链向上抛去。只听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金属划过岩石的声响,那爪勾深深的抓进了脆弱的岩壁里。细小的岩屑纷纷的从身边跌落,瞬间消失在了漆黑的身后。 我挣扎着向上爬去,终于回到了那窄小的石路上。然后紧紧地攥着那绳索,靠在石壁上喘着气,心想刚才可够惊险了,要不是那条飞爪钩,恐怕现在我已经非死即残了。我心有余悸的扔掉手中的枯树,然后接着微弱的光,看清楚了眼前的事物,不由得一愣。 那根枯树几乎被我连根拔了出来,而那留下的缝隙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着银色的光。虽然是稍纵即逝,但是却被我看得真真切切。于是我伸手进去,向那个事物摸索过去。 我将手伸了进去,接触到了冰冷的泥土。我略微感到一丝惊讶,这石山之中怎么会有泥土?心中的疑问更强了,于是我向更深处探了去。就在这时—— 一只僵硬手猛的钳住了我的手腕! 我浑身猛的抖动了一下,然后冷汗浸湿了后背。我僵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时间仿佛是被拉长了一般,我的耳边嗡嗡作响,周围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实了起来,在这寂静的山野之中,我只能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和猛烈的心跳。而洞中的那只手也久久没有动作,依旧死死的握着我的手腕。我试着用力向外拔着我的手,没想到那只攥着我的手一点反应都没有,居然被我拉了出来。借着外面微弱的光,我看清楚了那禁锢住我手腕的事物。 那是一只已经干枯僵硬了的手。白森森的露头暴露在外面,上面覆盖着潮湿的淤泥和绿色的青苔。我的胃中一阵作呕,握着绳索的那只手也不由得微微的颤抖了起来。然后,我发现了一丝的异样。急忙定睛向那手骨看去。 天空中的乌云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散开了,浓重的月光照射下来,那惨白的手骨越发的可怖。但是,在那吼吼的污泥包裹之下,我隐隐的看到一件微微突起的事物。我急忙将那泥土吹开,却发现是一个精致的银色手镯,在月光的照射下反射着略有刺眼的光。那上面布满了诡异精致的花纹,上面的纹路扭曲,似曾相识。我的心中突然感到了一丝兴奋,我知道那奇怪的手镯代表着什么,于是我小心翼翼的松开绳索,将手腕上的枯手费力的取了下来。那惨白的手骨居然在瞬间变化成了灰烬,只剩下那银色的手镯留在了我的手里。我冷笑一声,重新握住那绳索,向前面小心翼翼的移动着。 月色渐浓,已经到了午夜,荒山之中变得愈发的静谧。在这静谧之中,隐约的传来丝丝响动,就像是什么人匍匐在地面上向前艰难的蠕动着。脚下的路也渐渐的升高,下面的山谷变得越来越模糊了。我定了定神,手指用力的抓着外凸的岩石和钩在上面的绳索,一步一步的向路的尽头走去。终于,前方的小路似乎凭空被斩断在了高陡的石壁上。我打量着四周,发现脚下便是那小镇的客栈。而身后的石壁上,便是在客栈房间见到的那蜿蜒曲折的纹理。我这时才细细的打量着那纹理。那古怪的花纹居然蔓延着布满了整块岩壁,就像是一幅画。我用手摸索着在岩壁上游动着,然后停了下来。 我似乎摸到了什么东西。像是拉环一样,冰冷的金属触感贴在手指上,散发了冰凉的感觉。我急忙将那岩土拨开,果然是一个类似门的拉环。我握住那个已经生锈的铁环,用尽浑身的力气向外一拉,只听一阵刺耳的摩擦声,那块岩壁竟然像一扇门一样的被打开了。里面浓重的铁锈的味道一下子涌了出来,我不由得被呛得咳嗽了起来。这股味道和村子中弥漫的那股怪味一模一样。我靠在石门的后面,让新鲜的空气涌进洞中。看了这里很久没有人来过了,要是贸然进去的话,说不定会窒息在里面的。 晚风在似有若无的刮着,我静静的靠在岩壁上,等待着里面的怪味挥发殆尽。这时,我手上的手镯开始发出了细微的共鸣,在不停地震颤着。我感到有些诧异,举起那银色的手镯仔细的端详着。那手镯上面的花纹好像是活动了一般,在不经意之间的扭动着,就像是漂浮在那镯子之上。我将手镯塞到了腰间的暗格里,艰难的翻到门的另一边,抬脚踏进了那漆黑的山洞之中。 山洞里面阴冷潮湿,还夹杂着一股发霉的味道。脚下的路格外的腻滑,我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身后的门扎扎的关上了,月关被阻隔在了外面,山洞里面瞬间变得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我叹了口气,万般无奈之下只得从怀中取出一小块凝固的绿色事物,用火折点燃。整个山洞顿时被幽绿色的光芒所笼罩了。我借着微弱的光摸索着脚下的路,然后我发现,脚下似乎是修的极为工整的台阶,一级一级的向下延伸着。看来前面应该有不同寻常的事物,我小心翼翼的沿着那黑洞洞的台阶向下走去。 渐渐的,我有了一种窒息的感觉。那石阶似乎深不见底,感觉已经走了很久很久,那长长的台阶仍旧平静的向下延伸着,看不到尽头。难道这是通向地府的不归路么?我突然打了一个冷战,脚步也开始变得迟疑了起来。 阴冷的通道里面似乎吹起了风,手中的燃烧着的火焰被这股涌动的气流卷得一阵快涨的扭曲。我皱了皱眉头,心想这封闭的隧道之中怎能么会有风?莫非前面另有玄机?我将那绿色的火焰举得高了些,照亮了眼前的空间,然后整个人愣住了。 周围的景物异常的熟悉,我急忙转身,却发现那扇关闭的石门就静静的立在我的身后。我整个人都像是被抽空了一般,怔怔的站在那里。 难道说从走进这个是山洞开始,我就一直在同一个地方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