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俊言醒来时,天已大亮。刺目的阳光照得他睁不开眼,他呻吟了一声,翻过身去,酝酿了半天,才爬起身来。 人一站起,就“嘶”的一声倒抽一口凉气,脑袋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特别的沉。后脑勺上好像藏着个小人儿,时不时还跳出来用锤子敲打着他的头,一鼓一鼓地疼。 他用手按住脑袋,环顾四周。自己是在家里,身上的衣服也还是昨天的,一身的酒气都没散。好在地下还干净,看来自己倒是没吐。他想了半天也没想起谁送自己回来的,想来应该是胡风。 他抿了抿嘴唇,特别的干。于是走去冰箱,拿出一瓶矿泉水,仰首咕嘟咕嘟一气喝了半瓶,这才好过些。拿着瓶子坐在沙发上,他揪着眉毛开始回想昨天的事。和胡风喝酒来着,自己喝多了。之前呢?和余青青打电话来着……糟糕,今天中午要和她父亲吃饭! 他跳起身来,找到手机,上面只有一个酒吧打来的电话,看看时间,现在才早上九点二十。还好,柳俊言舒了口气,这才想起自己身上好大酒味,得赶紧换一身。他急急忙忙脱了衣服冲进浴室,好一阵忙活,不能让未来岳父看轻了自己。等他一身清爽,走出浴室时,精神已好了很多,记忆也都恢复了。看看手机上有个未接电话,却是胡风的。 他打了回去,胡风爽朗的声音响了起来:“醒啦?吃东西了没?上来吃点?” 柳俊言懒懒地道:“不用了,没胃口,我中午有事要出去,不去你那了。” 胡风拖长了声音叫道:“你行不行啊,昨天晚上就没怎么吃,小心得胃病。” 柳俊言道:“没事,真没胃口,迟点打给你。”他放下电话,又把那两套新买的衣服摆在床上来回的看,还是没决定好选哪件。 这时敲门声响起。打开门来,却是胡风。他手上还提着个袋子,朝柳俊言晃了晃,说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你这都两顿了,好歹吃一点。” 柳俊言笑了,抱住他用力拍了拍他后背。 胡风怪叫道:“别介,兄弟名花有主了,你到后面排队去。” 柳俊言喝着胡风带来的稀饭,感觉胃里暖烘烘的,舒服极了。看着胡风一脸贱笑,容光焕发的样子,不由好奇地打听道:“胡子,你行啊,什么时候泡上的,这么快弄上床了!” “说话怎么那么难听啊,我们那叫两情相悦,干柴烈火。” 柳俊言哈哈大笑,点头道:“不错,的确是干柴烈火,你那条柴,不知道烧完了没?” 胡风大怒,叫道:“你才是柴,老子那叫……反正不是柴。” 柳俊言接着戏弄他道:“好好好,你不是柴,是铁棒,不过已经磨成针了。” 胡风没好气地道:“你这是赤裸裸地嫉妒,污蔑,打击报复!” 柳俊言笑道:“知道你现在很‘幸’福,别在我面前现。我只求你,可千万别见色忘义,有了老婆,没了兄弟。” 胡风拍着胸脯,摇头晃脑道:“放心,兄弟不是那样的人。老婆我所欲也,兄弟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安排好兄弟后事,娶老婆也。” 柳俊言一巴掌打在他肩上,骂道:“没义气。” 胡风叹道:“可怜我二十多年的沉冤,今日一朝得雪。证明我胡胖子,也是有美女爱的,真不容易啊。既然抓住了,就决不松手,什么兄弟情义都没得讲。” 柳俊言点头道:“好,你行。今后我离你远远的,我不去打搅你,你也别来烦我。” 胡风立即变了一副嘴脸,笑眯眯道:“那也不至于。哪啥,女人不是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嘛,咱们兄弟还是有机会亲近亲近的。” 柳俊言一脸恶心状,叱道:“滚一边去。”胡风就张牙舞爪地扑了上来。 两人闹了一会,胡风道:“轻语还在上面,我不陪你啦。” 柳俊言忙道:“你这小子,她在你就别下来啦,赶紧回去。” 胡风笑着道:“我不下来,你小子绝对不会吃东西,我还不知道你。现在,老子要去陪美女啦。”两手高高举起,扭着屁股走了。 柳俊言看着他得瑟的样子,笑了。电话铃响,这次是余青青打来的。“我爸到了,十一点半,湘香馆,自己过来,我在门口等你。” 柳俊言赶到湘香馆的时候,还差十分钟才到十一点半。余青青在门口迎着他,再三叮嘱他不要乱说话之后,才领着他进了包房。 门一打开,柳俊言就看见了做在主位的那个男人。 他已经在醉梦中见过这个男人。十多年了,男人的头发已然斑白,黑框眼镜也换成了金丝边的,但他模样并没太大改变,依然是一副不怒自威的神情,一双眼看人的时候,就像要剥掉你所有的伪装,让人不敢直视。同席还有两个中年人,一个方头大耳,脖子几乎和头一样宽,虽然穿着一身西装,一身肌rou却似乎就要破衣而出,更像丛林里觅食的豹子。另一个就瘦了很多,神情有些拘谨,坐在那里目不斜视。 余青青的父亲看见柳俊言进来,笑着点了点头,做了个手势请他入座。这时,肌rou男站了起来,大步走向柳俊言。余青青皱眉道:“爸!” 余父摆了摆手道:“石头,不用了。”肌rou男这才坐了回去。 柳俊言先对着余父点头道:“伯父。”才在下首坐了下来。余青青迟疑了一下,隔了张椅子坐在他旁边。 余父目光一闪,看了眼余青青,转头对另一个中年人低语了几句,中年人点点头。余父这才笑着对柳俊言道:“是小俊吧。你还记得我吗?” 柳俊言点了点头道:“我见过您。” 余父道:“我叫余乃谦,是你父亲多年的老友,你母亲身体还好吗?” 柳俊言道:“她老人家身体很好。谢谢您关心。” 余乃谦叹了口气,目光中有了一丝缅怀之意,沉声道:“当年你父亲去世的时候,你才四岁吧?一晃将近二十年了。自从你们搬家之后,我就失去了你们的消息,我一直托人在找你们,想不到倒是我女儿先找到了你,也算是了了我一个心愿。” 柳俊言忙道:“您太客气了。” 余乃谦顿了一下问道:“当年你母亲为什么要离开BJ?” 柳俊言道:“我母亲告诉我,家父去世之后,我就得了一场大病,好多事都不记得了。母亲怕我在那里想起太多不开心的事,就带着我离开了。” 余乃谦道:“我记得,你那次烧得很厉害,差点要了你小命。你母亲那时候急得快疯了,幸好有一位老中医把你救了过来。这么说来,你母亲不想你留在伤心之地,倒也是人之常情。” 柳俊言道:“家母也是这么说。” 余乃谦道:“你母亲有没有跟你提过我?” 柳俊言摇头道:“我病好了之后,很多事不记得了,就问母亲,她老人家总是说,既然忘掉了,又何必再记起,过去的就让它过去罢。她从来不告诉我以前的事情。只是我年纪大了,有些事才慢慢记起。不瞒您说,您的样子,我也是最近才想起来的。” 余乃谦道:“原来是这样。”他沉吟片刻,忽道:“你们先出去,让我单独和小俊呆一会儿。丫头,你也出去。”两个中年人立刻站了起来,走出门去。 余青青奇怪地道:“爸,有什么事还要瞒着我?” 余乃谦温言道:“乖,爸爸有些单位上的事,要问小俊,出去吧。” 余青青一听到“单位”两个字,就不说话了,乖乖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