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照面,都愣住了。 柳俊言第一时间是回头看向胡风。胡风正站在门口那里,朝自己耸耸肩,然后摊开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柳俊言再回过头来,想说点什么,却只是喉咙里轻咳了两下,不知说什么好,房间里一时间尴尬无比。 女人忽然笑了,举起手中杯子,问道:“要不要喝点水?” 柳俊言这才如释重负,忙道:“不渴,不用了。谢谢……再见。”快步走到门口,狠狠剜了胡风一眼,怪他也不早说,然后慌慌张张地出门下楼了。 刚走下楼梯,就听见身后房门“呯”地一声关上了,然后传出两个人齐声大笑的声音。柳俊言无奈的摇头,心想:“这死胖子可真有本事,女朋友还挺漂亮的,这两人也真有兴致,大白天的就不干好事。” 他回到家中,心思烦乱,怎么也坐不住,那女人一对裸露的大腿在他眼前晃啊晃,直让他心浮气燥。他起身在冰箱里翻出一瓶不知什么时候买的啤酒,大口大口地喝着。望着空荡荡的床,突然抬头对着天花板叫道:“你奶奶的,你就爽快了。” 晚上,柳俊言打电话把胡风叫出来一起吃饭。 吃饭的地方离住所不远,柳俊言却等了半个多小时,才看到胡风挽着那丽人走过来。 “柳子,不好意思,等久了吧。”胡风还没坐下来就大声叫道,不过看他那样子,明显不是道歉,倒像是在显摆。 柳俊言早就看见两人一副亲密的样子了,这厮真行,粘了一个下午了,还没过瘾?女人倒是挺大方,纤手伸过来道:“俊哥是吧,胡子总提起你。认识一下,我叫吴轻语。” 柳俊言握了下她的手,软绵绵的,他脑海里忽然想起母亲常说的一句话:“手掌软绵绵,天生好命缘。” 吴轻语很漂亮,杏眼桃腮,体态玲珑有致,除了个子稍矮了一点,绝对称得上是美女。最要紧的是她性格很好,很温柔很乖的样子,说话总是轻声细语,一点脾气也没有,吃饭的时候也不忘照顾胡风,总是细心地帮他夹菜、斟茶、填饭。 柳俊言看不过眼了,死胖子命真好,可你不能这么在老子面前显摆啊。他起身去柜台拿了两瓶二锅头回来,往桌上一放,说道:“胡子,你小子命好,拣了个天仙一样的美女,兄弟替你高兴。来,今天咱们兄弟俩好好喝一次,为你庆祝。” 胡风也豪爽,二话不说,拧开瓶盖就咕咚咕咚往杯子里倒酒。两人一碰杯一仰脖子,二两酒就下去了。 吴轻语嗔道:“哪有你们这么喝酒的,慢着点,先吃菜。”说完夹了些凉拌黄瓜给胡风下酒。 柳俊言又倒满一杯,举起来道:“好事成双,这一杯可不能不喝。” 胡风道:“好,兄弟,干。”又二两下肚。 这四两酒下去,柳俊言只觉肚子里像有一团火在烧,嗓子里热辣辣的,仿佛呼吸中都带着一团火。他赶紧夹青菜压了压,这才好过了些。平时他都是喝啤酒多些,像今天这样喝白酒,还是第一次。 胡风却好像没事人一样,又给两人倒满酒,兴奋地道:“再来一杯,干完这杯咱们就随意,慢慢喝。” 柳俊言没想到这死胖子这么能喝,但输人不能输阵,怎么着也得把这第三杯喝了,再找借口推酒。两人一碰杯,就又是二两。前前后后六两二锅头,喝得又急,柳俊言只觉得肚子里翻江倒海,嘴里泛酸,他低头一阵猛吃,几乎是强行用菜把酒从喉咙里压了下去。 这时候酒意也上来了,他脑袋昏沉沉的,仿佛里面就是个大容器,也灌满了酒,随着他头的摇摆,酒也在里面咣当咣当地晃动着。他明明是稳稳当当的在椅子上坐着,却看见天地猛地一摆,就翻了个底朝天,而他自己,正头朝下站在地板上摇摇摆摆,似乎随时就要跌进身下那无尽的天空中去。他闭了眼,猛地摇了摇头,脑海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又倒了回来。再睁开眼时,周遭一切又恢复了正常,只是有些晃动,似乎随时都能又翻转过去。 他知道自己再呆下去,怕是就要出丑了。于是强行站起身来,说道:“胡子,我有点多了,先走一步……”话没说完,只觉着后脑处似有重物扯着自己,怎么挣扎也站不稳,向后就倒。耳边只听得一声惊呼,似乎有人扶住了自己,他眼前一黑,就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地,他感觉到有人扶了自己上楼梯……接着,就是自己脸朝下重重摔在了床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醒过来,口很渴,想喝水,却浑身无力站不起来,于是又昏沉沉睡了过去。 朦朦胧胧之间,柳俊言看见一个小男孩坐在房间的角落里,静悄悄地也不说话。他环顾四周,房间里有很多人,大都穿着或黑或灰的中山装,也有一些穿草绿色军装的军人。人虽然多,却都是低声细语着,所以并不见嘈杂。 小男孩的母亲,穿着一件黑色褂子,坐在房子中间的八仙桌边,一句话也不说,沉默着,双手紧紧抱着一个禇色盒子。她两边还陪着两位中年妇女,低声劝慰,琐碎地说着些什么。 门帘一掀,走进一位穿着黑色中山装的中年人,身材瘦削,还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屋子里的人一见到他,都站了起来,除了男孩的母亲。 小男孩认得他,他记得这个中年人来过他家里吃饭。 中年人走到男孩母亲的身边,坐了下来。看到她两眼平视,仿佛神游物外,停留在这里的只不过是一具躯壳一般。他不由叹了口气,手抚桌子低声道:“弟妹,发生这样的事,我们大家谁都料想不到。请你放心,老柳这是为国捐躯,组织上一定会照顾他的家属,小俊年纪还小,你可千万不能就这么倒下……” 柳俊言脑子里忽然“咯吱”一响,似乎有什么东西绷得太紧,断了,他双手抱头,剧烈的疼痛让他喘不过气来。他看着小男孩,顺着他的目光望向墙上挂着的那幅黑布包边的像框。 上面的人,正是自己的父亲。他眼前一黑,彻底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