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十月,正是一年一度收获的时期,到镇里上班后,他虽说是回了家,但能帮老爷老娘做多少事很难说,镇里有事便没有放假一说,就是放假也只星期天一天。 一个礼拜回家一次老爷老娘还舍不得细崽去做,他确实从小到大很少务农活,家里的老细做事肯定是要少做许多,反而尽是拣平日里自己都舍不得吃的rou啊鱼啊的买来吃,要给老细补充营养。 家里收割田里的稻子地里的棉花都是二哥帮助做做,二哥分开过分得的田地不多,搞养殖赚了钱,地只作了菜园田种了斗把稻子,田地里的活不多农忙时就帮老爷老娘赶赶。 这天,他跟往常一样,坐在办公室里看报纸,面前放了一杯茶,老杨不在说是帮家里去镇轧花厂卖棉花去了,这阵镇里领导都忙有忙自己家的棉花找熟人也有帮亲戚说情递*的。 乡下的老百姓一年到头辛辛苦苦大头的收入靠地里的卖点棉花,棉花是农民一年中重要的收入,也是镇里要确保的政治任务要保证每年的棉花收购量。 这不前几天他就跟着马书记去了一趟轧花厂检查厂里的机器维修情况收棉站的准备工作做好没有,这十月份的大半月就忙在收棉花的工作上,各蹲点的领导要下到各自的点上组织老百姓到轧花厂卖棉花,之前镇里开了棉花收购工作会,确定了各村到轧花厂卖棉花的日期,十二个大队轮流收购就不会乱套。 黄进和是临镇湖烟镇人,因湖烟镇没设立轧花厂,棉花收购也定在这里,昨天轮到他村里,一上午不见人影,今天一上班就问他:“小梁,收棉站有没有熟人,眼看要收棉花了,有熟人跟没熟人可差多了。” 小王也说:“是啊,年年收购棉花供销社那一帮人可神气了,不提前几天找好关系还推三阻四的。侬刚来有没熟人啊,要不让黄哥帮帮忙,黄哥来镇里几年了,比俺俩认识人可要多多了。” 黄进和也很热切:“是啊,小梁,要说大事情黄哥可帮不了这点小事情还是有点关系的。” 他笑笑:“这-----好像俺家里还没跟俺说过这事,不需要找人吧。” 小王对这熟悉:“这侬可不清楚了,有熟人,侬就是瞎子渣样的棉花也能卖到一级花的价钱,不然呢,侬再好的棉花也难卖到一级花的价钱,侬想想,隔一级得隔多少钱哪。” 黄进和笑了笑:“小王这话说得有道理,再说了俺都是镇政府里上班,近水楼台都不能得月,岂不让人说笑话了。” 他张了跟烟给两人笑着道谢:“那多谢黄哥两位了,到时可能真得麻烦。” 黄进和摆摆手:“说不上麻烦,侬俺同事到时再看吧。” 话没说完,二哥找到他,说是家里有事。他跟两人打了招呼,带了二哥到自己房里问二哥家里有啥事。 二哥才说是卖棉花的事,说往年侬读书咱镇里没人也就不找,现如今有侬在镇里工作,出面棉花总能卖个好价钱。他不大情愿劝二哥:“咱家里不是棉花不多啊,为这点点棉花就让俺去找人?” 二哥搓搓手有点尴尬,道了缘由:“也不光是咱家里的棉花,还有侬嫂子家的,侬嫂子家的棉花不少呐。” 为自己家里那点棉花说实在他是真不愿意找人,找个熟人又能多卖几个钱,他不想为那几个钱找关系,倒不是看不起那些小钱,而是觉得没必要就像前阵子他跟马书记跑乡下得的那些大队孝敬烟,他不想得那份不是他该得的那份一样。 何况有那么多的老百姓没熟人不也要卖棉花么,花好花歹自有公道,可二嫂家的棉花想让他找关系卖个好价钱,怎么说都说得过去,老百姓都想自己的东西多值点钱无可厚非。 二哥看他为难的样子说:“要不俺让侬嫂子算了,也不隔好多的钱,省得侬为难。” 他想起几年来,二哥二嫂在家没少跟家里减轻负担,二嫂对父母不说十分孝敬至少大场面还说得过去,二哥丢下功夫帮老爷老娘赶农活二嫂不但不说闲话有时还帮忙做,应该说在农村能做到这些的媳妇是不错的,而自己虽然在家可实际能帮得上父母忙的时候很少甚至能在父母跟前的机会都不多,哪有二哥二嫂方便呢,便说:“也不是好为难的事,俺有个同学在收棉站上做事,俺找他去说说。” 二哥奇怪的问:“侬哪有同学在收棉站?” 他说:“初中的同学,前些天跟马书记到轧花厂遇见的才知道在那上班。”二哥点点头道:“那应该没问题,收棉花可不就是他们说了算。” 等到差不多下班的时间,他骑着家里五哥结婚买的自行车(五哥夫妻在外打工,自行车放在家里没人骑)赶到位于镇西头大概半里路的轧花厂,收棉站临时设立在轧花厂的大院里。 在大院门口临时性棉花收购结账办公室里,他看见了同学华兴湖,湖西大队的,读书是混日子,用他自己的话说那是老爷子*他读的,自个可没想读书,怎么着不是那块料。 华西湖初中毕业在外混了几年,在前年赶上机会进了轧花厂做一名普通工人,当然这机会不是每个人都有的,这是因为华西湖的老爸是湖西大队的支书,华支书他在下乡时见过一面,一看就是位精明的中年人。 在办公室里跟一位一时没事坐在那里的青年女人聊天的华西湖见是他“嗨”打了声招呼:“梁安邦,这儿。” 傍边还有为中年妇女在清帐,要下班了看样子是等清完帐才走,跟两位笑笑打了招呼:“忙了吧,这几天,西湖。” “这几天肯定得忙了,侬要是再迟来一步,俺可就走开了,说吧,大学生,找俺有啥事。” 他笑笑:“说啥呢,西湖,咱俩可是老同学,什么大学生不大学生的,事么肯定是有事找侬。” 说着张了跟烟,那是跟马书记检查轧花厂工作时厂长拿的包红梅,5块钱一包,在乡下可是最好的烟,轧花厂有钱的单位油水足不比大队里。 华西湖接过烟放在鼻子跟一嗅感叹道:“嗬,好家伙,红梅呐,老同学有钱了,买这烟抽?” “俺哪会抽烟,这不是拿来装装门面么,再说就是抽俺也买不起这烟不是。” 华西湖意味深长看着他:“这倒是实话,说说侬找俺啥事。”他有点不好意思开口:“这个,要不俺俩去外面说说。” 傍边的年青女子笑道:“梁秘书,侬信不信俺都知道侬找华西湖为啥事了,这有啥不好说的,华西湖侬也真是的,侬老同学这时候找侬侬说还有啥事。” 他嘿嘿笑了笑,说:“这,倒是真的哦,老同学侬说,好不好帮忙啊。” 华西湖呵呵笑起来:“侬老同学的忙还有啥说的,肯定得帮啊,侬看俺们的利烟利小姐都发话了敢不帮么。” 他冲着叫利烟的年青女子呵呵一笑:“那说定了,到时候找侬。” 华西湖点点头答应:“没问题,真要看不到俺,侬就找利烟。” 利烟也点点头对他说:“俺是在这里结账,不会走开的。” 卖完了棉花,当天傍晚,他约了华西湖和利烟一道吃晚饭,说是感谢他俩帮忙,同时也是老同学多年才相见在一起聚聚,地点定在供销社食堂。 吃饭时才知道利烟是在供销社上班,这次在收棉站是暂时借过去帮忙,忙完了又回来,正是回到了她的地盘上怪不得她说自己是地主这顿饭她请。他自然不同意说这顿饭他是诚心诚意,反正下次有的是机会,以后再请还原不迟。 华西湖心里高兴忙道:“正是正是,有的是机会,这次是老同学相聚,下次俺来为老同学接风,咱们再聚,侬俩说好不好?” 他自是赞同,旁观者清隐约中看出了华西湖对利烟的追求,乐得成人之美,利烟似乎不知情满口答应。 自后,两个人来往得多,与利烟只是有华西湖的时候一起玩玩,相互请请客,耍耍三个人都会打的2大牌,极少两个人单独一起,平时买东西都是在大院傍边的供销社第二门市部。 镇里棉花收购工作结束不久,一天吃过中饭,他在宿舍里看书,夏支书和王大队长两个人走进来叫道:“小梁,好悠闲哪,这么多时了也不到湖东去看看,怕是忘了湖东吧。” 他忙让坐,倒茶,两人让他不要忙说自个有茶杯,要茶喝自个会倒,问他这段时间在干么。 他说能干啥呢,看看书跟着领导跑跑村里。夏支书问他:“小梁,记不记得在湖东说过的话?” 他问啥话?王大队长说就是水库养鱼的事啊。“那怎不记得,日夜惦记着呢,可侬们硬是不热心,有啥法子哟。” 夏支书眉毛笑得弯起来:“小梁,侬可不能怪俺们,不是俺们不热心,实在是那----那不是个小数目么。” 他理解的笑笑:“俺也知道,侬们不容易,当初俺哥哥要不是俺坚决让他养,也不敢呐。” 夏支书似乎知道他的想法:“俺就说了,小梁,不是那种毛头小伙子,他可是有主见的大学生,要知识有知识有经验有经验。” 这话是对王大队长说的,王大队长点头表示赞同,夏支书才说:“小梁,这事呢,俺大队里几个人商量过,大伙呢,都觉摸着想搞搞养殖,但侬知道俺们不懂技术,侬得一定参加哟。” 他一听夏支书说搞养殖,想也不想应道:“那没问题,只要俺做得到的事绝无推辞之说。” 两个人听他这么说心满意足的走了,走时说等他俩的好消息。夏支书是个精明的书记,早就从梁安邦的话语里听出了养鱼的前途,只是苦于没有资金没有技术,现在卖完了棉花,人人家里多多少少有点钱,要集资比较容易一点,今天和王大队长来就是套他的话看他是不是诚心诚意想帮湖东搞养殖。 当然最后一句话说得有点含糊,就是要梁安邦到时也绑在一起,湖东大队养鱼也要有他的一份,不怕他不尽心,也不怕大队的人对养殖不放心。 没过两天,夏支书和王大队长同来,仍是就到大中午的时间,这段时间大部分人都在午休,走动的人少,两个人把他俩在大队部开会的情况说了说,对大队搞养殖都没意见,只是集资要大家都斗钱,有点担心,大家的意见是侬小梁,必须得参加,至于侬出多出少随侬自己。 原来如此,要自己参加竟是要自己也出钱去搞养殖,他想了想:“集资可以啊,那侬大队到底是怎么议的,把合同给俺看一看。” 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解道:“还有啥合同,嘴里说说就可以了。” 他有点好笑:“两位,侬当是自家里的一块两块钱呐,俺可告诉侬,到时那可是几十万的侬数一时也数不清的钱,不先立好合同侬到时怎么分得清帐。” 两个人不大相信的看着他,好像说你不是哄他俩高兴乱说的吧,不就一座没啥用的水库还有那么大的好处,他见俩人的神情知道这心里头两个人不相信,也不说话让他俩慢慢消化,还是夏支书先醒悟过来:“小梁,侬说的可都是真的?真的有那么多?” 他重重地点点头表示肯定,夏支书和王大队长相互看看,才说:“那好,回去俺俩再立个合同,关于集资的事,这几天侬去凑凑钱,说好了,不管侬出多少,大队都算双倍的钱分红。” 他一愣马上回绝:“这是啥意思?俺帮侬大队搞养殖可不是为了赚钱。” 夏支书笑着解释:“不是这意思,主要是大家觉得搞养殖完全是依靠侬的技术,没侬教俺们咋知道养,多一份呢就是为了感谢感谢的意思。” 王大队长也赶紧点头:“是啊是啊,就这意思,侬小梁要不参加哪个敢放心出钱呐。” 他有些不高兴:“俺说了会尽心尽力帮助侬们搞养殖,就一定会,不需要侬们的感谢,多的那一份说不要就不要了。” 夏支书坚决不同意:“小梁,这个侬可能还没有听清俺俩的意思,怎么说呢,侬要不接受吧,这-----这个大家心里都不大放得下心啊。” 说着恳切的望着他,王大队长也恳切地说:“小梁,是啊,这事吧,数目这样大,侬不带头谁敢放心掏钱啊,不是俺们不放心,说句不好听的话,这一份只有侬得了大伙的心里才会安稳。” 这句话说得非常清楚,多拿一份给他并不是有多么看得起他,而是湖东的老百姓对他这个人还不放心,但又想搞养殖只得用这种法子把捆绑在一起,他弄清了这点也就不再多说。 三个人说好各自凑钱,等数目出来再说下一步。这两天,他回家把这事跟家里人说了一下说要借钱。 二哥见他是参与湖东水库养鱼,倒没说二话,对他的技术是很相信的,听他要借1000块钱,只说:“这本就是侬该得的,别说借不借的,侬拿去用就是。” 他不同意:“来归来去归去,亲兄弟明算账,说借就是借,何况俺也是借来做投资。” 二哥笑着依他:“好好,等侬明年赚了钱再说。” 跟二哥借了1000块,他想想,少了点,体现不了决心,又跟镇里说了借钱的事,镇里借钱上500块就要镇长或书记签字,他找了马书记签字,马书记听说是湖东养鱼的事,没说二话,只叫他:“侬得慎重,1000块不是个小数目。” 确实,1000块钱可是他五个多月的工资,不吃不喝才能攥起这笔钱,但他丝毫不觉得投1000块钱进去是要冒着多大的风险,只要能借到,一定能够赚到更多的钱。 他是这样想,可并不代表别人也是这样想,当夏支书和王大队长拿着整个大队的集资给他看,他不禁有点失望,才刚刚三万点钱还差些,这么点钱连开头的投入都不够有啥用。 他见夏支书都只有3000块,忍不住开夏支书的玩笑:“夏书记侬还留了一手吧,咋只这么多?” 集资表上夏支书是最多的,夏支书苦笑:“小老弟侬认为俺老头子有钱呐,俺可是咬了咬牙出这一大笔钱,到了侬这儿倒好,竟嫌少了。” 他也苦笑:“不是俺嫌少,俺给侬俩算算账啊。”他拿起笔,以湖东水库6000亩的水面积计算,须投放50-60万尾鱼,以最低价的草鱼价钱算也得近华30000块钱,他说:“这还不包括要买的鱼饲料和其他较贵的鱼类,侬俩说这么多的钱够用么。” 两个人彻底傻了眼,愣了会神,王大队长着急地说:“那咋办?这可是掏了大家的家底的钱,再要凑可不容易。” “不会吧,俺可不相信湖东那么大的大队凑起来只这么多?” 夏支书想想:“事情到了这一步,不存在打退堂鼓的说法。这样,梁老弟,侬是单位上的,按理说侬比俺农村的人好借钱,侬呢再想想法子也还凑点,俺俩回去再动员动员,争取还集点资。” 他哭丧着脸叫苦:“夏书记,俺的夏老哥,侬说得轻巧,侬当俺是攥了钱来投资啊,就这2000块俺可都是跟单位和私人借的,俺自个可是连这两年吃饭的钱投进这里面了,还要俺出,那只好到银行去贷款嘞。” 夏支书一听眼光一亮连说:“好啊,到底是大学生,脑子就是转得快,侬是单位上的人,完全可以找银行贷款,不比俺没饭碗人家不相信贷不到款。” 他眼睛直盯着夏支书不禁埋怨:“侬还真想得出?贷款,谁愿意贷?” 夏支书见招拆招:“这好办哪,信用社的梁主任不是侬村庄上的么?屋里人贷点款按说没问题。” 他没说话,贷款可不是闹着玩的,他刚参加工作已经借了上年的工资去投入,再要贷款那就得每个月还利息,要是真亏了那何时能爬出头? 可要不再出点看样子,好不容易兴起的事情又怕是要弄黄,他缓缓的说这事他再考虑考虑,反正不管怎么说他一定会尽力再凑点钱,又说反正时间不急可以多花点时间去凑钱。 两个人也知道贷款不是一时一刻说办就可以办的事,等他俩走后,他想到镇里梁会计当了多年的会计,对贷款方面肯定很熟悉,听听他专业人士的意见总没错。 梁国华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实人,土改时出来做事,当过教师银行主任最后转到镇里当会计,据说是资格镇里最老的会计,其他单位的会计很多地方都要向他请教,听了梁安邦说想贷款的事,梁国华先问他干什么。 前两天跟镇里借钱是经过他的手知道他借了那么多钱现在又要贷款肯定是做什么用,日常用钱无需要这么多。 他没说是养鱼只说帮别人问问,梁国华“哦”了一声,细细解释给他听:“如果不是做生意贷款肯定是发不来,按现行最低利息贷款10000块每个月得利息七八十块,而贷款时按照银行的内部规则至少得给银行两个百分点的回扣,就是这样侬还不一定能够贷得到款。” 他问有没有更低些的利息。 梁国华感慨道:“更低的利息除了国家贴息贷款,哪能临得到侬呢,还没拨下来早就被人盯上了,再说这时候也不是贷款的时候,一般银行下半年是回收贷款的时间,进行一年存贷款的结算,哪还有时间给侬贷款,要想贷款得过了结算年度,也就是今年的十二月分到明年一月份才可以开始贷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