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采澜从善如流、有样学样,稍稍收敛了以前的习惯,慢慢悠悠的吃将起来。江夫人注意到了,微微笑了笑。 一家人吃完了饭,桌子上和碗里都是干干静静的。 饭后上了茶,江夫人拉着姚采澜的手又好生安慰她一番,姚采澜乖巧的不时低着头点两下,让江夫人暗地里念了好几声佛。 江夫人见姚采澜十分顺从,就放了心,便让水草领着姚采澜在府里转转,熟悉熟悉。 姚采澜在这寒冷的天里毫无欣赏景致的兴趣。再说了,整个江府的风格非常统一,一色的整齐划一的冬青和松树,每个院子布局基本上都差不多,只不过大小有差别。毫无变化可言,也没什么可看的。 姚采澜一边看一边感叹,夫人啊,您对冬青和松树是有多爱啊?! 姚采澜大体溜了一圈就赶紧打道回府了,还是屋里暖烘烘的好啊。 刚回了屋,江嬷嬷就来了。脸上仍是一脸的歉疚,好像江清山落跑是她的错似的。 姚采澜赶紧见了礼,拉着江嬷嬷坐到炭盆旁边,笑道:“嬷嬷怎么还亲自跑了一趟?有什么事知会一声就行了。这大冷的天,快来暖上一暖!” 姚采澜对这位嬷嬷印象不错,一见就心生亲近之感,说起话来格外亲热。江嬷嬷一听这话,却险些掉下泪来,道:“二少夫人真是宅心仁厚,如此体贴老奴。二少爷怎么这么不懂事儿呢你说!放着好好的娘子不疼,非得跑到那偏远的西北去!” 这话姚采澜不好接,只好陪着她作一脸“哀戚”。 江嬷嬷自己缓过神儿来,拿帕子擦了一把脸,强笑道:“你看我这老婆子,光惹二少夫人伤心了!真是该打!” 水草已经把茶端了上来,江嬷嬷见了方一拍大腿:“哎呦,我这老婆子唠唠叨叨的,倒把夫人嘱托的事情给耽搁了!真是越老越不中用了。” 说罢一挥手,身后的两个丫环便把手里的东西摆到桌上。 一个丫鬟提着个食盒,摆出四样点心,有绿豆糕、红枣糕、蜜三刀和千层酥。 另一个丫环拿了个托盘,揭下上面盖着的黄布,原来是几张毛茸茸的灰鼠皮子。 江嬷嬷笑着摸了一把皮子:“这皮子皮质很不错,做件皮袄在这时候穿最是暖和了!” 在这个小小的县城里,皮子什么的算是十分昂贵的了。原来在姚家时,就算是李氏他们,也各自只有一件,只在见客时穿穿罢了,过了便再脱下好好收起来。 姚采澜忙推辞道:“这些好东西还是留着给父亲和母亲吧?要不给大嫂和meimei也是好的。” 江嬷嬷见她懂事,心里喜欢。两人又谦让一阵,姚采澜才让青红收了。 江嬷嬷笑道:“二少夫人快来尝尝这几样点心。还热着呢" 姚采澜应声而动,一边拿筷子先捡了几块放在了江嬷嬷面前,一边俏皮的说:“母亲真好。我逛了一大圈府里,正好有点饿呢!” 江嬷嬷不禁被她直率的话逗笑了,心里的抑郁跟着散去了不少。 两个人又说笑了几句,江嬷嬷才起身回去复命。姚采澜贴心的一直把江嬷嬷送到院门外。 姚采澜转身回来,让青红拿帕子包了几块点心,让她去各院里转转,寻些小丫鬟说说话。 回头又把水草叫进了屋,说道:“我刚进了这府里是两眼一抹黑。咱们这院里也就是你是个老人儿。来给我说一说咱们府里的情况吧。” 水草福了一福,才不疾不徐的说起来。 原来这江老爷出身贫寒,为了填饱肚子跑去当了大头兵。早些年西北姜戎大举进犯,江老爷就跟在后来名震天下的“铁将军”赵选明手下,一路拼杀,屡立战功。再后来,听说作战时为了救赵将军负了重伤,便退了伍。 那次负伤,江老爷差点送了命。赵将军记着这份救命之恩,动用了很多关系,给他谋了个知县之职。 姚采澜一面细细听着,一面盘算着以前从章姨娘那里得来的只言片语。 一般武官转为文职的,十分罕见。何况这一县之主,一般通过科考才得以实授。所以,这次,不得不说,赵将军真是下了血本。 姚采澜又问起自己最好奇的问题,那就是江夫人的出身。水草入府的时日尚短,却是不知道了。 这丫头也算机灵,立即笑着说:“少夫人若是想知道,奴婢便去问问厨房的吴婶子她们。” 姚采澜高兴的把剩下的点心都赏了给她。水草欢喜的眼睛眯成一道缝,禁不住道:“少夫人若是喜欢,奴婢也跟吴婶子学上一学,一定做得美味无比!” 姚采澜闻言眼睛一亮:“哦?你会做菜?” 水草眨巴着眼睛道:“奴婢一进府就在厨房帮忙。倒是能做上些家常菜。这次夫人派奴婢过来,主要就是管着这院里的小厨房的。” 天呐,原来,这院子里还有小厨房! 姚采澜喜出望外,强压着喜意支了水草出去,转身捂住嘴巴“大笑”三声,眼前首先闪出红通通的一大串辣椒来。 唔,姚采澜真想恶俗一把,说一声,油辣子啊,我想死你了! 这里是有辣椒的,想到这里姚采澜几乎要给满天神佛磕一个头以示感谢。可是,这里的人们普遍没有吃辣的习惯,偶尔不过是用点鲜辣椒提一下味罢了,至于那干辣椒,根本没人吃。 在对辣椒望眼欲穿的日子里,姚采澜旁敲侧击的问过章姨娘,章姨娘只听人说起过南方有个地方的人特别嗜辣。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对南方蛮荒之人的不屑。 回头再说水草,一面掂量着手里的点心高兴,自己虽然一直混迹于厨房,可这点心也是稀罕物,不是随意便能吃的到的。一面心里却也纳罕,这二少夫人人看着不错,就是有点子奇怪。 水草早就预备着少夫人问她,还特意做了功课,把关于二少爷的那点子事情打听的清清楚楚。就预备着少夫人来问,好博得主子的好感。 谁知道,少夫人居然一句都没提到二少爷。 想到这里,水草不禁又有点沮丧。 她这里正又喜又忧胡思乱想,一抬头,正看到一身水红的水月正在小门那里朝自己招手。 水草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朝少夫人房里瞄了一眼,见没有什么动静,才状若无事的悄悄走到那边去。 未等到了近前,已经被水月一把扯到小门那边去。 水草被她扯得一个趔趄,甩了甩被她攥的生疼的手腕,压低了声音急道:“哎呀,水月姐,你怎么这时候出来了?还不快些进去!咱们府里这两天乱糟糟的,你跟着添什么乱呢?!” 两人一直交情不错,说话也亲密异常、毫无顾忌。 水月一听这话,却红了眼眶,带着哭腔不满道:“添乱?我添的什么乱?我都这样了,连你也这样说我?” 一时间,珠泪欲滴未滴,颇有一番娇弱滋味,让人分外怜惜。 水草一看她真的恼了,忙安抚道:“好jiejie,你可莫恼了。是我不对!" 水月这才破涕为笑,便拉着水草问:“听说,昨晚二少爷跑了?”话里透着股子高兴劲儿。 水草赶忙捂了她的嘴:“哎呦我的姑奶奶哎。这事儿可提不得啊。要是让夫人知道了,咱俩不死也得脱层皮!” 水草却没那么害怕,一把甩开他的手,哼道:“有什么大不了的?肯定也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主儿罢了。若是有人照应着能嫁到咱这儿来?!” 这下水草真急了:“jiejie越说越不像话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水月却又一把把她扯住,安抚道:“好meimei,我不说了还不成么?你还不知道我?也就是嘴上痛快痛快。” 水草被她拉着,一时也走不了。 水月趁机又凑上来,低声道:“那位,”手指指指姚采澜的上房,“怎样了?哭的出不了门吧?没闹着上吊,或要回娘家吧?” 说这话,自己又奇怪道:“怎么没听见什么动静呢?按理说,不应该啊。” 水草却趁她正自言自语,一甩手跑了。 恨得水月跺了好几下脚,又不敢去追她,又在小门处探头看了看,也没等着什么动静,却搞的自己腿酸脚麻的,这才悻悻的回了自己屋。 原来这水月正是江清山的一个通房丫头,就住在小院子的后罩房里,有一个小门跟前院相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