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南近乎于搏命式的攻击最终没有奏效,反倒惹怒了原本就穷凶极恶的rou骨僵尸,他们聚拢起来犹如饿虎扑食一般袭来,与六个人相撞到了一起,出于惯性的作用,一时间谁都无法停住脚步,齐齐滚落下了刚刚在平台上出现的神秘坑洞里。 在下落的过程中每个人都抱定了必死的决心,心想即使没有被摔死,谁还有力气与僵尸们继续为战?然而随着“噗通”声四处响起,正南等人着实被呛了几大口水,却发现并没有立刻殒命,各自翻腾着从中露出脑袋,这才贪婪地吸着空气。 与他们一起掉落下来的rou骨僵尸遇水哪里还能活命,早就泡发成了浮肿的死尸,漂浮在水面上,四周一片漆黑,正南缓过劲来后摸了摸身后,发现先前挂在肩膀上的背包竟然还在,立刻从中抽出狼眼手电打开。 他不敢将手电的光线四处乱扫,只将其照向头顶大概四五米高的平台坑洞口上,一边大喊着每个人的名字。在听到其余五个人相继应答后放下心来,没人受伤,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正南让众人朝他所在的地方靠拢过来,然后将手电的光线转向四周,这才发现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个不大的水潭,刚好位于平台之下的中心地带,周边是围绕着水潭宽约五六米的环形石台,再往外则是同样呈九边形的墙壁。按照尺寸算整个地下的空间应该刚好与其上的平台大小相当,四周的石壁之外才是盛装弱水的环形护城河了。 平台之下还有如此玄关,这倒出乎正南的意料之外,只是不知道这个地方还会不会有什么危险,还有这个小水池中的水,是不是也会像外面一样变成弱水呢? 想到这里,正南叫上大家赶快朝石台方向游去,毕竟踩在坚硬的地上才会让他感觉到踏实。一干人拖着疲惫的身体从水潭中爬到了地面,每个人都大喘着粗气却又都一言不发,刚才李云海被粽子生生杀死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劫后余生的兴奋之情怎及失去同伴的悲痛! 李云海是在满洲里加入到队伍当中的,当时曹沝和于世达为此还有过争论和不快,只是在正南出面调停之下才算勉强成行,说起来也算是缘分使然。此时正南开始禁不住在想,当时如果断然拒绝于世达的要求,那李云海就不会在这远离家乡的地方丢掉性命了,这段行程中他曾不止一次救过别人的性命,自己却再也无法活着离开,甚至都没有给旁人以帮他找回尸骨的机会,这对于他们这些侥幸活命的人来说,岂不是一个天大的讽刺! 一路上先是司徒方,然后是王贵,现在连李云海也死了,一条条鲜活的人命面前,多么价值连城的古董也会失去其为之疯狂的价值,变成与一块石头、一把泥土无异的俗物…… 正南又唏嘘了一阵,这才强打起精神站起身——逝者已矣,即便心存愧疚,也要先为队伍中的生者尽到最后的责任,找寻离开这里的通道。他拿起手电沿着石台向前走时,发现侧边的每面墙壁上都有一处巨大的凹槽,呈横窄竖宽的形态,深度大概也有七八十公分左右——他正奇怪于这究竟是作何用途,随即想到了什么,叫来青山问他看这些凹槽像不像是盛放石棺的所在? 青山开始也不明所以,经正南这一提醒立刻恍然大悟道:你是说平台上忽然出现的九口石棺,之前都是存放在这里的?看外观尺寸倒是非常符合,只是不知道它们是怎样从这里转移到平台上的。 正南说:先前王宝宝的巨型石棺也是在平台上无缘无故地失踪了,情形应该与这就些rou骨僵尸棺类似,要说起来王宝宝为了营造自己的墓xue真可谓是花尽了心思,直到目前为止我还不知道,推动这些大大小小的机关的动力究竟是什么,虽然石棺在面前忽然消失和出现十分诡异,但我猜想这也与墓xue整体设计的巧妙有所关联,石棺、平台、天葬椁、墓室乃至整个北海地区的水系,构成了一个密不可分而又互相作用的整体,被用以达成特定的效果——然而我始终还有个疑问,面对如此精巧的机关设置,原本我们这些临时拼凑起来的人马,本就应该不堪一击才对,虽然折损了司徒方等三人,剩下的人却仍能在险境中保存性命到现在,不知道造成这样结果的原因究竟是古墓最初设计上的缺陷,还是墓主人不知出于什么目的而有意为之…… 经正南这么一说青山也立刻想起了什么,他说:我们刚才在平台的边缘被rou骨僵尸围困的时候,如果不是头顶的这个坑洞忽然出现,恐怕现在所有人都要难逃一死了,当时慌乱中没多细想,现在琢磨起来或许真如你所说,墓室中的机关设置并非是要将我们一网打尽,而是一种引导,一步步地胁迫我们朝向古墓的最深处深入? 正南对青山的说法不置可否,直到目前为止所有的猜测都是凭空而来,丝毫没有支撑的依据,纵使合情合理,也未必就切合实际。此时他的手电照到了凹槽的内部,发现里面好像有什么影影绰绰的东西。正南和青山上前一步,将半个身体探了进去,这才发现在凹槽的底部绘有生动的岩画,在狼眼手电的强光照射下,宛如刚被雕刻上去一般栩栩如生。 再去查看其临近几个时发现每个凹槽下都有类似的岩画,大概是因为之前一直被rou骨僵尸的石棺覆盖,隔绝了空气和水汽的缘故,保存的极其完好。 岩画间似乎存有关联,正南选定一幅应该是起点的看起,只见其上所绘的是在金銮宝殿上,皇帝召见文武百官的情形,看衣着服饰都是蒙元风格,石阶下半跪着一员武将,其后左右各有一名侍卫模样的人持刀而立。武将的头低垂着,似乎在聆听着对他的宣判一般,满脸的错愕和惶恐; 第二幅的环境换到了一个精致的房间中,皇帝依旧正襟危坐于主位,武将却站立在旁侧,虽然一如前一幅的恭敬谦卑,却没了惶恐之色,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疑惑。在他前方有两个仆从各自手持一个托盘奉至他的面前,其中一个上面摆放着若干黄白之物还有一件丝绸马甲,另一个托盘上则是个精巧的方形盒子,应该都是皇帝对这武将的赏赐; 第三幅岩的背景换到了茫茫湖水边的草原之上,不计其数的劳工正被征发建造着什么,来回往复地搬运着巨大的石块,而先前那个武将带着一干侍卫立于最前方,监视巡查着工程的进度,尽显踌躇满志的得意之色; 第四幅是在一顶巨大的帐篷之内,武将正堂而坐,其下两排侍卫分别一字排开,后排一共九人,虎背熊腰,凶神恶煞,一看就是气力过人,手段强硬之辈;前排四人则是每人手持一把匕首,细看下来竟与正南的蒙古短刀神似; 第五幅正中心画有一个锦盒,就是前面岩画中出现过的,皇帝赏赐给武将的那个,四周笔画复杂且凌乱异常,细看下来才能发现,是四个猎户星座的简图重叠交错在了一起,如果正南不是先前早就对蒙古短刀上的图案谙熟于心的话,相信此时是怎么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第六幅在茫茫湖水的岸边上,一员汉族着装的将领立于马上,马鞭朝湖中的某个位置一指,其后虚隐着的千军万马立刻跃跃欲试,好像只待悍将一声令下,就会踏平一切档案阻挡他们去路的敌人一般,势如千钧; 第七幅换到了天葬椁之上,环形水潭内积尸无数,草原鹰或盘旋于其上,或干脆落下拼命啄食着尸体,平台上只剩下汉族悍将一人背对着环形水潭,看得出身上多处负伤,已成奄奄一息之势,只不过还强打着精神,手持一方长剑与九个rou骨僵尸相持而立; 第八幅画上只有九个黑点,围成了一个九边形,除此之外别无它物; 最后一幅呈现两军对垒的状态,左右大军分别挂有“元”和“明”的大旗,厮杀场面异常壮烈。恍惚间可以看到,元军阵后有一方天盖,其下除了身着龙袍的皇帝之外,还有一人立于旁侧,面对千军万马拼杀的场面,他的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正南和青山绕着周边的岩画看了一圈后又再次回到了原点,画中记录的信息不禁让他们大吃一惊,仔细琢磨了半天才算把前因后果联系起来,得出一个大概的结论: 原来王宝宝墓xue的建造是在元朝末代皇帝元顺帝的授意之下进行的。最开始王宝宝在朝堂之上被皇帝训斥,甚至于不问青红皂白的治罪令他不知所以,然而紧着着皇帝又在私下里召见了他,赏赐给他无数金银之物,并与之秘密商定了一个计划。 正南相信先前在石棺上看到的“北海王”的封号就是当时御封给王宝宝的,只不过这一奖赏只在私下里进行,所以才没见于后来的史书当中,更不为旁人所知道。元朝皇帝与王宝宝显然进行了一次交易,并把那个装在锦盒中的贵重物品托付给他,希望借此为实现这个计划而增加砝码。而他们计划地关键所在,也就是这座北海流宫的建造。 岩画上没有记载却为世人所熟知的是,王宝宝所在的年代里,蒙元已是处在风雨飘摇当中,随时都有可能被朱元璋所领导的大明军队所摧毁,朱元璋手下文臣武将极多,战功最盛的当属悍将徐达,他同时也是王宝宝在北方战场的宿敌。两个人在蒙古高原直到西伯利亚的广大疆土上争来斗去,虽然大体上呈现互有胜负之势,但蒙元的江山倾覆之势已经不可避免,唯一苦苦支撑的王宝宝实际上早已陷入孤掌难鸣的境地,眼看着就没有扭转乾坤的希望。 然而依据岩画上的记载,王宝宝应该就是在此时受命建造了这座陵墓,此举并非是出于他自己的意愿,当然也无关于死后埋骨之所,反而只是一个圈套,用以诱使徐达等明将前来送死而已。 王宝宝在陵墓里广布机关,从弱水到rou骨僵尸无所不用其极,只希望能将徐达从他所带军士中,犹如抽丝剥茧般的分化出来,一步步地推到最后的终极所在,然后再将其一举消灭。这个计划在第六第七幅岩画上有所显现,后来徐达或者其他明将是否真的中了这个圈套,那就无法推测的了,只是根据史料记载,徐达是在大明完成统一后寿终正寝的,依此看来,元朝皇帝和王宝宝合谋所打的这盘如意算盘算是彻底失败了…… 第九幅岩画暗含元顺帝试图再次入住中原的野心,其中王宝宝在画中站立在皇帝的左右,仅此足可说明这墓并非会用来埋葬他的尸骨之用。 然而前面的第八幅岩画除了九个黑点之外别无其它,又是什么意思?如果联想起整个墓xue的构造格局,都与“九”的密不可分的关系,似乎这面岩画等同于白壁一面,它存在于“诱杀敌将”和“举兵反攻”这两幅岩画的中间,是否代表着在这个时间段还会发生一件较为重要的事情,只是出于保密的目的,没有被工匠在建造陵墓的时候绘制上去呢?又或者只是因为九面墙壁上绘制出整个计划绰绰有余,仅是为了充数才有此举,实际上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不对,正南忽然觉得自己可能是被先入为主地观念所左右,对岩画的顺序做出了错误的解读。实际上九幅岩画的排序并非如此,原本被他定位于第八幅的岩画,或许是整个岩画体系中的一个节点,甚至更有可能是终点。而“举兵反攻”反而应该被定名为“两军对垒”更加确切,代表着先于“金殿问罪”发生的一场元明大战。正因为在这场战争中元军大败,这才招致了“金殿问罪”这个环节,以及后续的“托印授计”等等…… 这样说来,身为计划结尾的空白岩画反而更加意味深长了。它是承接了前一幅“悍将受困”而来,却没有显示出组中的结果出来,又作何解释? 在正南的脑袋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他认为这幅空白的结尾或许是王宝宝故意为之——他受命于元顺帝计杀徐达,本应该毫无顾忌地将计划的预计结果绘于壁上才对,然而他却偏偏没有这么做,反而留下了一个未知的结局,这是不是代表着他从根本上是反对元顺帝的计划,只不过是出于皇命难为的苦衷,必须按照意指办事,而实际上他与徐达虽然各为其主却又英雄相惜,比起用计将其杀害,更想在战场上堂堂正正的取胜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不可以进一步推断出,王宝宝在建造流宫的时候,私下里为可能会身陷其中的徐达留了条后路,至于他一旦进入能否逃出生天,正巧印证了结尾那面无画石壁所示,全要看他自己的造化。 难怪这次正南他们几人虽然经历无数艰险,却直到此时还没有全军覆没,说来或许他们都是托了徐达的福,才会有惊无险直到现在…… 正南的思绪很乱,岩画虽然解释了一些问题,却给他带来了更多更加复杂的疑问,挥之不去之下也就没必要非在此时深究,索性转换了话题对青山说:要说起来元顺帝对于这个计划也算是倾注了老本了,竟将传国玉玺作为陪葬,放置在了这座作为圈套的古墓当中,如果不是到了山河不保的时候,估计任凭谁也不会舍弃如此重要的东西,只是不知道现在这方玉玺藏在何处,难道是在我们开始看到的那个九边石棺里吗? 青山问正南,何以如此确定元顺帝交给王宝宝的那个锦盒,里面的就是传国玉玺? 正南说他也并无把握,不过从种种迹象表明这是最大的可能,之所以做出这样的推断是基于两方面的因素考虑: 徐达统帅数十万的军队北征,元顺帝正是因为觉得战无可战,才想出这么一个歪门邪道来,妄图借此将明朝第一猛将斩杀,然而他虽是亡国之君,却也并不蠢笨,知道在这世间能够引得徐达轻军冒进的诱惑并不太多,而他手上的传国玉玺显然就是这其中的一件。 自古有言:名正则言顺,但凡初登宝座的帝王,谁不想借用天意来彰显自己获得皇权实属实至名归?朱元璋虽然出身布衣,却也是厚黑学中的代表人物,对此肯定更加看重,徐达身为人臣,难免时时刻刻揣摩圣意,自然知道这传国玉玺对于主子的重要性了,一旦有所线索,必定会全力以赴地争取获得…… 青山说他的这个想法是不错,可大抵上都是建立在推测之上,说到底只是对当事人内心的揣摩而已,不足以成为确定的证据吧? 正南说不错,不过我还有另一个证据,虽然也是从现象上引发出来的推论,不过可要确实的多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便是再怎么机密的谋划也不可能做到天衣无缝的地步,必然会有在密谋、执行等阶段泄露出去的危险,元顺帝和王宝宝的这个计策即便只在他们私下商定,但总归需要数量不少的人来具体负责执行,由此机密外泄也并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虽然这未必会对他们计划地执行产生破坏性的影响,但却在后来会成为印证这件史实是否发生的重要依据…… 说到这里正南朝向远处休息的人群望了一眼,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继续对青山说:别忘了我们是为何来到这里的,还不是由曹沝牵头?他早在我们出发之前就信誓旦旦地说过,此行为了传国玉玺而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肯定是通过某种渠道了解到了不为外人知晓的实情,不然以他的巨富身家,怎么会为了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劳师动众,甚至不惜赔上自己的性命? 青山想想也对,依照曹沝的性格,肯定是不会为营营小利而疲于奔波的。不过始终让他搞不明白的是,传国玉玺可是国宝中的国宝,纵使真让曹沝寻到,普天之下又有谁既有胆量又有财力将其收入囊中呢?莫不是曹沝打算自己留在身边把玩,难道他就不懂“怀璧其罪”的道理? 正南说他也一直纳闷,照道理说传国玉玺这样的宝物虽然令人人垂涎,却不是谁都敢染指的东西,曹沝经营古物多年岂会不懂这其中的利害?只是事情发展到这步田地,我宁愿相信这墓中的东西,即便不是传国玉玺,也必定与其大有瓜葛,不然咱们费心巴力的,岂不是白走一遭…… 看到青山点头称是,正南进而又压低了声音道: “我跟你是生死患难的兄弟,有些事也没必要瞒你,可每次话到嘴边总被硬生生的咽了回去,实在难受——其实我一直想问问你对于三叔究竟有多了解?还记得我第一次与他见面时,他所说的话吗,怎么现在想来,越发觉得他之所以加入到队伍中——你别介意我这么说啊——是不是另有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