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单李两家积怨颇深,在单雄信看来,弑父杀兄之仇不报,那就妄为男儿来这世上走一遭了。可问题是,单雄信对于自己血海深仇的仇人铭记于心。而对于尚不知自己的父亲跟单雄信结下了二道梁子的李世民来说,看到挺身而出为程咬金和秦琼解围的单雄信,根本就浑然不觉他内心起伏不定的变化来。更何况,他到现在为止,还并不知晓单雄信和王伯当的名字。因为潞州知府曹振在盘问他二人时,并不直呼其名,而是以单员外和王义士相称而已。 “李二公子,今日多亏你及时赶来制止了下官的鲁莽之举,并带来了真正的凶手和目击证人,不然的话,下官就要欠下两个冤魂了。”潞州知府曹振从断头台上匆匆下来,迈步到了李世民的近旁后,赶紧拱手作揖,深表万分感激起来。待他抬头看了一眼,悬挂在头顶之上毒辣辣的大太阳后,伸手擦拭了一把大脑门上冒出的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继续拱着手请示道:“李二公子,今日你带来的这个真正的凶手,待我明日午时三刻,把他押送到这法场之上问斩。此时正值一如当中日头最热,李二公子一路赶来,定是风尘仆仆,人马劳顿,不妨由下官安排李二公子您到本府的驿馆小住几日,在潞州城好好地逛一番,好玩的去处也不少。明个儿,下官就差遣一个得力的捕头,领着李二公子在偌大的潞州城中,好好游玩一番。” “曹大人,不必多礼。我今日前来潞州,只是为了搭救我结识程咬金和秦琼这两位好汉而已,身上并没有家父所交办在你潞州要办的公事,怎能入住你潞州府的驿馆呢,这不是明摆着让我假公济私么。我李世民虽生在官宦之家,但也不能因为自己的父亲位高权重,就可以在他节制的山西地界以权谋私、胡作非为。若日后,我再来潞州处理私人之事,曹大人千万不要再提议入住驿馆和安排你府中衙役做向导之事。如此一来,不仅会辱没了家父的名声和威望,而且,也会让咱们山西地界的黎民百姓们瞧不起我李世民。”李世民在听完潞州知府曹振给他安排的住宿和行程后,便觉得此举甚为不妥,便背负双手,不怒自威,正色地道。 “李,李二公子,下,下官,方,方才所言,也,也是出于一片好心,您,您千万别往心里去。从今日起,下,下官若是知晓了公子您在我潞州而没有公务在身的话,下,下官并不派人打扰,还,还望公子原谅下官的贸然之举。”潞州知府曹振听完了李世民这一番义正言辞之后,方才擦拭掉的脑门上的汗珠,突然又冒了出来,赶紧躬着身作揖,嗫嚅着赔礼道。 “曹大人,我抓获的这个罪大恶极的真凶,竟然冒充程咬金在你潞州境内打家劫舍、杀人越货,还还因此残害了好几条百姓的人命,可谓是罪大恶极,罪不可恕,判他死罪就算便宜他了。而且,因为他,我结识的两位朋友——程咬金和秦琼还差点丧了命,真是死不足惜。曹大人,你现在派人就把这个真正的凶手带走吧。明日午时三刻,我会再来你这法场边观看的。”李世民听完潞州知府曹振诚惶诚恐般地赔礼道歉后,便朝他摆了摆手。而当李世民的余光瞥见了身侧不远处被五花大绑的李鬼后,感到颇为愤懑,对潞州知府曹振吩咐了一番道。 “来人呐,把这个五花大绑的凶手李鬼,给我押进囚车里,游街一个时辰,然后,关押进潞州大牢的死囚牢间,给我严加看管,不得有误。明日午时三刻,把他押送到法场,砍头示众,以儆效尤。在此期间,不得不出现任何的闪失。否则,你们都给本官提头来见。”潞州知府曹振在听完了李世民的吩咐后,便赶紧招呼起身侧的两名捕头,并声色俱厉地命令道。 “遵命。”两名得了自家知府大人命令的捕头,以为有了他们表现的机会,不约而同道。 “李二公子,既然,您不让下官作陪,那,那下官还有公务在身,就先行告退了。若有事需要下官出力的地方,您尽管来潞州府衙找下官便是,下官定当为公子您竭尽全力地相助。”潞州知府曹振,在伸手又擦拭了一遍额头上的那一片密密麻麻的汗珠后,拱手告辞道。 “曹大人,你慢走,我还有事跟几位朋友商议,恕不远送。”李世民也礼节性地拱手道。 话音刚落,潞州知府曹振便赶紧招呼着法场内外的衙役们,聚集在法场中央的空地上,排成了两排,两个铺头各带领一排衙役,队伍的中间,放置着那两辆囚车,其中一个囚车空空如也,另外一个囚车内押送的便是程咬金的假冒伪劣产品——李鬼。待衙役们集合完毕后,这一支还算是训练有素地队伍,便浩浩荡荡地出发了,衙役们迈着矫健地步伐,返回了府衙。 待潞州知府带着一干人等渐行渐远消失在潞州城西门外的大道上后,还呆立在断头台上的程咬金和秦琼,彼此面面相觑,简直是不敢自己的所听所见,原本就要被站立在他们身后的两个刽子手手起刀落砍下脑袋了,突然,被潞州知府给叫停了,还弄来了一个叫李鬼的真凶,明日午时三刻,待他们受死。几乎是在一眨眼的功夫,自己的身家性命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便又返回了过来,这让他们在庆幸自己大难不死的同时,也禁不住长吁短叹地唏嘘一番。 而站立在法场外准备看热闹的上百号看客们,见到他们的知府大人收兵回府,他们也就没了兴致待在这个空旷的法场外无所事事,便就在一众遗憾连连声中,大失所望地稀稀拉拉地各自散去。不过,当他们知晓了明日午时三刻,被板上钉钉为真凶的那个折了一条腿的瘸子,要再次地在这个法场的断头台上,被砍头示众后,一想到虽然今个儿没能看到那死里逃生的死囚犯掉脑袋,但是,明个儿却可以见到另外的一个死囚犯掉脑袋,心里的失落之感便就此消减了半分。不过,他们在各自散去的同时,也是三人成群,无人成伙地聚在一起议论。 当目露凶光的单雄信,听完李世民与潞州知府曹振的对答之后,便觉得李世民这个年纪轻轻的李家二公子,并不像那些位高权重家的纨绔子弟一样肆意妄为,还是很懂得公私分明的。当下,心生的仇恨因此便消减了大半,觉得这个儿子跟他老子还是有很大不同的。最起码的一点就是,李世民不会在自己没有充分证据的前提下,行滥杀无辜之举。就凭这一点来说的话,单雄信在内心深处,还是对以理服人的李世民,多多少少也心生了几分敬佩之意。 “多谢这位公子能够及时赶到,救下了我前几日刚结交的秦琼哥哥和咬金兄弟。”王伯当看到站在他身侧的单雄信一副扫眉大眼的样子,便面露窘迫之色,拱着手向李世民感谢道。 “这位哥哥,不必客气。你所结识的程咬金兄弟和秦琼哥哥,我也是认得的。眼见着自己结识的朋友被含冤而死,那岂是大丈夫所为。今日,能够及时赶到,顺利得以救下被冤枉的咬金兄弟喝秦琼哥哥,多亏了你们二位仁兄的得力相助。若不是你们二位仁兄把咬金兄弟喝秦琼哥哥身上所携带的贵重钱财的来历说明了,即便我带了真正的凶手和目击的证人,恐怕凭借我一己之力,也很难在一时半会儿的功夫内说服知府大人呐。要说感谢的话,我李世民应该感谢二人仁兄才是。”李世民面露微笑地看着王伯当和单雄信,拱着手还礼,客气道。 李世民的话音刚落,只见狠不下心的单雄信,自感自己不忍心对李世民下手,反正报仇又报不得,心里本就颇为纠结。再加上,他站在跟自己有血海深仇的仇人儿子面前,自感气氛颇为尴尬。于是,他便一声不吭地不辞而别,迈着矫健地步伐,三步并作两步地朝着法场内断头台的方向行去。见到单雄信独身前往,近前的王伯当忙赶紧向李世民做了一个失陪的手势,跟在单雄信的身后,屁颠屁颠地行去。见状后,李世民也带着李元霸一行人跟了过去。 “咬金兄弟,秦琼哥哥,这些时日,让你们受苦了。来,赶紧跟我当庄上,我让下人备一桌上等的酒席,为你们两位兄弟压压惊。”单雄信走到端头台前,松了一口气后,拱手道。 “呃,单二哥,你,你怎么也在这儿。莫,莫非,方才,待我们即将被刽子手砍下脑袋的那一刻,是单二哥,你喊‘刀下留人’的么?”程咬金缓过神来后,大惊失色地问询道。 “咬金兄弟说言极是。单二哥,伯当兄弟,我秦琼和咬金兄弟二人,今日能够死里逃生,还真得是多亏了你们二位好兄弟前来搭救。如若不然的话,恐怕此时我跟咬金兄弟早就成为了这刀下之鬼了。我秦琼今日能够活命,对二位兄弟万分感激。”待程咬金的话音刚落,单雄信还未来得及开口搭话,站在程咬金身侧同样也缓过神来的秦琼,看到了王伯当也紧随单雄信之后跟了过来,经程咬金方才一说,还以为他俩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便忙不迭地谢道。 “秦,秦琼哥哥,方,方才,不是我与单二哥救了你们,而,而是另有其人。”王伯当被秦琼不由分说劈头盖脸地感激了一番后,顿时,觉得自渐形秽起来,连连摆手,一口否认。 因为,从王伯当的个人角度来说,他认为真正救了秦琼和程咬金二人身家性命的不是因为他跟单雄信后来的仗义执言,而是最初及时拍马赶到的李世民喊了一声振聋发聩的“刀下留人”,紧接着在潞州知府曹振面前,带来了真正的凶手和目击的证人,这才算是为秦琼和程咬金洗脱了罪责。而他跟单雄信后来只是证明了程咬金和秦琼随身携带贵重钱财的来历,仅此而已,根本就起不到决定性的作用。这在王伯当看来,自然是深感受之有愧,愧不敢当。 “哦,那,那另有其人,这个人到底是哪何方神圣呢?”程咬金挠着后脑勺,询问道。 “秦琼哥哥,咬金兄弟,今日真正救了你们俩一命的人是乃太原刘守唐国的二公子。”面露窘迫之色的王伯当,被程咬金的追问之下,见到李世民已到近前,用手指着他,介绍道。 “呃”,程咬金顺着王伯当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这个年轻倜傥的男子颇为眼熟,情急之下,竟一时半会儿记不起这个看着颇为眼熟的人到底是何人。待他慌里慌张地走下断头台,站定在李世民的近前,这才把李世民的脸部轮廓看得是仔仔细细,便立马就大惊失色起来。 看得自己瞠目结舌的程咬金,暗自纳罕道:这,这那里是什么太原留守唐国公的二公子李世民,分明就是我那失散多日的王鹏哥哥么。可是,既然,伯当兄弟称呼他是唐国公的儿公子,又见他身边带着十几名打眼一瞧就身手不凡的便衣侍卫,他的这个身份倒也无可怀疑。再加上,他的及时赶到,喝止了潞州知府滥杀无辜,才得以救下我跟秦琼哥哥的性命。如若他不是唐国公的二公子,而是我那个只懂得医术的王鹏哥哥,想必潞州知府这么大的官儿,定然是不会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郎中如此大的面子。如此看来,他是唐国公的二公子无疑。 想到这里,程咬金又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劲儿,便又暗自思忖起来道:虽然,我早就听闻这个唐国公的二公子是个雄才大略又是宅心仁厚之人,但是,我与他素不相识,也从未听到秦琼哥哥经常提起他的名字,而他为何专程从太原那么远的地方,急急赶来潞州,只为救下我跟秦琼哥哥呢。如此说来,难道是李世民颇懂医术,改名换姓成王鹏,来山东体察民情。念及至此,程咬金这才觉得如此说来,倒也是行得通。如若不然的话,那根本就不合乎情理。 当李世民见到与他对面而立的程咬金,瞪着一双牛眼,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眼睛多不带眨一下的。便就隐隐然觉得大事不妙,该不会程咬金认出了自己就是王鹏了吧。便就暗自叫苦不迭起到:这可如何是好,定是程咬金认出了我是王鹏。若是他当面拆穿我的身份,被身侧的李元霸认真仔细地盘问一番,定然会露出破绽来。带到那是,我定然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看来,我必须在程咬金的面前,故作一副不认识他的样子,这样或许可以瞒过他去。 “秦琼哥哥,今日,我专程从太原赶来,就是来看看你是否已经离开了潞州城返回了济南府。前些时日,在楂树岗,多亏了你出手相救,才得以击退刺客,得以保全家父和我兄弟二人的性命。没想到,昨日傍晚时分,行到潞州城外二十里地的一个集镇上,在一个投宿的客栈里,听闻了秦琼哥哥和一个叫程咬金的好汉,要在今日在潞州城西门外的法场砍头示众。愁的我一晚上都没有睡好一个安稳觉。今日一早,我和四弟元霸带着家丁们去马棚牵马正准备赶路,突然遭遇了前来打家劫舍的李鬼带着一帮小啰啰挡住了道儿,三下五除以二,便就收拾完了他们,我四弟气不过因为那李鬼而冤枉了秦琼哥哥你,便就打伤了他的一只腿。这才急急地带上他,还有目击的证人店掌柜赶来。好在,我们及时赶到,制止了潞州知府砍杀秦琼哥哥和那叫程咬金的好汉的鲁莽之举。方才,让秦琼哥哥您受惊了。”李世民在程咬金地面前故作一副根本就不认识他的样子,根本就不拿正眼瞧他,而是拱着手,向秦琼诉说道。 “哦,原来如此。不管怎么说,秦琼都要感谢李二公子的救命之恩。”秦琼在听完李世民这一番长篇大论转移程咬金注意力的话语后,便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躬身拱手地感谢道。 “秦琼哥哥,您不必言谢。我方才不是已经说过,秦琼哥哥您在楂树岗上鼎力相助,救了家父和我兄弟二人共计三条人的性命,不对,应该是我当时李家共计一百来号的人命才对。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是秦琼哥哥您对我们父子三人的救命之恩呢。今日,秦琼哥哥您遭了难,哪有世民坐视不管的道理。今次一事,世民也只是报答了秦琼哥哥的恩情,根本就不值一提,怎能让恩人您来感谢呢。”李世民听完秦琼诚恳地谢意后,赶紧连连摆手道。 “素问唐国公的二公子雄才大略虚怀若谷,由于当日在楂树岗上公子身负箭伤,没有与公子进行交谈。今日得见,听闻公子这一番虚怀若谷的言谈后,果然如此。秦琼能够得到公子如此的厚待,实乃是秦琼三生有幸。”秦琼再一次地向李世民躬身拱手施礼,颇为钦佩道。 站在李世民对面的程咬金,在听到李世民和秦琼的这一番对话后,方才心生的疑窦,立马就化为了泡影,继而烟消云散了。因为程咬金从李世民对秦琼说的这一番言辞里,听出了李世民根本就不认识他,而是为了报答对秦琼的救命之恩,前来搭救秦琼,并且本着爱屋及乌的原则,捎带着把他也给救下了。想到这里,程咬金觉得完全没有必要怀疑他的真实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