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正为程咬金和秦琼随身携带的那一百多贯钱、两匹潞州绸缎和黄骠马身上的金蹬银鞍这些不菲的钱财来历不明而犯愁的李世民,突闻在自己身后方人群之中走出来的两个年轻男子说是他们相赠之后,便赶紧转过身来,定睛一瞧,只见其中的一个高大魁梧的男子也就约摸不及三十岁的年纪,却身着一副员外装,平添了几分老气横秋之色来,倒生的是浓眉大眼。 另外一位男子看上去年纪稍微小了三四岁,但估计也过了弱冠之年,却身着一副白色的衣裳,身材颀长而身形消瘦。不过,李世民从这二人身上流露出来的神色以及衣着打扮来看,并不是普普通通的黎民百姓,说不定是两个家大业大的地主商贾之家。想及至此,李世民这才放下心来。既然,这两位青年才俊挺身而出,可信度自然不低,不然的话,一般人怎敢在知府面前胡言乱语呢。若是追究下来,他们定然是要吃罪的。于是,李世民便信以为之点头。 而与李世民对面而立的潞州知府曹振,打眼一瞧从人群中冒出来的这两个年轻后生,看上去颇为眼熟,待用手轻轻地一拍脑袋,这才记起来,此二人在江湖上都是名声在外的好汉,一个是附近二贤庄的庄主单雄信,另一个便是射术精湛、人称能够“百步穿杨”的王伯当。虽然,潞州知府曹振并不爱好结交江湖上的绿林好汉,但是,他对潞州地界上的几号名声响当当的人物,还是颇有一些印象的。他觉得此二人所言饿具有一定的可信度,只是拿不准。 当李世民仔仔细细地对近前的单雄信和王伯当询问了一番后,他们对答如流,把结识秦琼和程咬金的来龙去脉言简意赅的娓娓道来了一番,所言之语没有任何漏洞,无懈可击。方才还颇有疑虑的潞州知府曹振,便也相信了他们说的这番话,微微地颔首。既然,程咬金和秦琼身上一丁点儿的犯罪祖师马迹都没有了,那么,接下来的话,那自然就是要立即放人了。 只见潞州知府曹振,一路小跑着走上了法场中央的点断头台上,朝着围观在法场外小声地议论纷纷指指点点的百姓们,在轻咳了两声后,扯着大嗓门,声音洪亮地宣布道:“咳咳,诸位,诸位,请安静一下。本府要向诸位宣告一件事情,那就是,断头台上的这两位好汉,是冤枉的,此二人根本就不是前些时日在我潞州地界在光天化日之下,打家劫舍、杀人越货的罪魁祸首。如今,经唐国公二公子已经把真凶缉拿归案,他也对自己犯过的罪行供认不讳。因此,本府宣布,我身边的这两位好汉,一个叫程咬金,一个叫秦琼,他们二人无罪释放。” 当围观在法场外抱着看客心理的百姓们,听到潞州知府曹振的这一番铿锵有力地宣告后,好不容易在他说话期间静下来了一阵子,待他的的话音刚落,不仅立马恢复如初,又引起了他们的一阵sao动,互相议论之声反而更加变本加厉起来,几乎达到了人声鼎沸的地步了。 不过,当一直闭着眼睛,等待着自己脑袋被砍掉的程咬金和秦琼,他们把所有的心思都聚焦在了等待站在身后的刽子手手起刀落的那一刻,对于周遭各种的言论早已经是充耳不闻了。让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颇为煎熬地度过了这一段时间后,没有等到刽子手落下来的大刀片子,而是等来了潞州知府曹振宣布他们无罪释放的话语。一下子,让跪倒在地的他们是又惊又喜,便各自睁开了自己的双眼,先是怔了一下,便互相对视了一眼,笑从双脸生。 而当单雄信听到曹州知府口中说“唐国公二公子擒获了真凶”,便条件反射般地打眼瞧了一下身前的李世民,便从方才的喜形于色,在这一眨眼的功夫后,变成了面露凶光了。由于方才他站在人群之中,听听到潞州知府曹振对着李世民一口一个“李二公子”,却不知他就是唐国公李渊的二儿子。起初,还对他前来搭救程咬金和秦琼而心怀感激之情,而在他得知了李世民的真实身份后,心中的感激之情被一阵狂风暴雨冲刷干净,却埋藏起仇恨之情来。 原来在前段时日,经过楂树岗一役后,李渊父子三人所携带的人马损失惨重。待他们与秦琼分别之后,行了不到五里地的路程,突然发现前方的大道上有一队十几人的人马,与他们相对而行。当时已近黄昏时分,大道之上在马蹄践踏之下又是尘土飞扬,根本就看不清前的一伙人到底是干什么的,眼看着前方的这一伙人距离他们越来越近,在谨慎起见,但经过方才楂树岗一役而成为了惊弓之鸟的李渊,虽深谙世事,但为了谨慎起见,对前方的喊话。 待李渊大声喊了让与他们相对而行的那一伙骑马赶车的车队停止前行的几番话后,却并不灵验,他们根本对他的喊话置若罔闻,这一下子便就激怒了李渊来。他恶从但边生地心道:我方才对着你们声嘶力竭地喊话,是出于好意,喊的我都口干舌燥了,你们却不听我的劝告,偏偏要前行而来。我看你们这伙人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吃硬不吃软,我倒是看看,是你们的骨头硬,还是我的弓箭硬。念及至此,李渊命人拿来了弓箭来,于是,搭弓拉简摆好了姿势。 只听“嗖”地一声,箭矢在半空中呼啸而过,射向了对面五丈开外的那队可疑人马,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后,“砰”地一声闷响,这支射过来的箭矢,不偏不倚地射在了为首的一个毫无防备的彪形大汉胸口之上,只见胸口处扎进那支箭矢的地方,立马就殷虹一片,鲜血顺着那个被扎进去的口子,汨汨地往外流淌。而后,被箭矢射中的大汉便条件反射便地手捂胸口,嘴角也流出了鲜血,身子往旁边一倾斜,“咚”地一声,胸口朝下摔翻下马,重重地砸了地面上。由于,箭矢是射在了胸口的正面,加上他又是正面朝下摔落在地上,“噌”地一声闷响,那支箭矢在地心重力地作用下,一下子就从前胸口穿到了后背上,一命呼呜过去。 随行的骑马赶车之人,见到自己家的老爷被前方的那一队官兵给射杀了,立马都被眼前突如其来发生的这个变故给吓的面如土色,纷纷勒住马缰停止前进。其中,一个执事勒住马缰停下来之后,赶紧翻身下马,快步走到了被射杀从马背上摔下来的员外跟前,蹲下身子后,伸手出了两根手指放在了员外的两只鼻孔前,停留了片刻之后,感觉到了被一箭穿心的员外停止了呼吸,也就是说,他们家的员外被射死了。见到自家员外被无辜射杀,心中难过至极。 这个执事于是,他赶紧站起身来,把员外的尸体给抱上了旁侧的一辆马车上,然后急急地重新翻身上马,招呼着其他的家丁们,掉过头来,朝着大道旁侧的一条并不宽阔的山间小道上行去。在拐向山间小道之前,这个心中颇为愤懑的执事,回过头来,看了几眼三四丈开外的那支官兵的队伍,只见为首的是一名年届不惑之年的老者,手握着一柄弓箭。由此,这个执事便显而易见地判断出,射杀了他家员外的人就是这个为首的老者。而且,他还见到这支百余人的官兵队伍,打着的旗幡之上,写了一个大大的“李”字,并隐隐约约地听到这位老者身侧的几名年纪尚轻的兵丁唤他为“唐国公”,以此,便能够得知,老者便就是唐国公。 发射出了一支利箭后,被射杀了对面而行的这支马车队伍为首的一名男子后,这支马车队伍便赶紧调转了方向,拐进了大道旁侧的一条山间小道上行去。李渊见此情景后,便就此收手,甚为满意地放下了弓箭。这在他看来,射杀了一个身份不明的人,虽然有滥杀无辜的嫌疑,但是,为此而保全了他们李家军的行路安全。两者相比较而言,孰轻孰重,他自然是毫不犹豫地倾向于后者。待李渊射杀了一名对面的骑马之人后,周遭行路的几名兵丁们,都纷纷地赞叹着李渊“唐国公的射术果然精湛,真是老当益壮呐”。李世民却因此而不安起来。 在遭遇楂树岗一役后,李渊随带的人马虽然损失了几十名人马,但一直到太原,这一路之上就没有再次遭遇刺客的追杀,平安抵达。而那一队死了员外的人,在当日天黑之前,便就赶到了二贤庄。死去的这个员外便是单雄信的大哥——单雄忠。当随行的家丁和那名执事,把自己亲眼目睹地一切都一五一十地告知了突闻噩耗的单雄信后,他便把此仇记在了李渊的头上。由于单雄忠死的突然,又死的不明不白,身为弟弟的单雄信自然不想就此草草脏了自己冤死的哥哥。于是,他发了毒誓,等到自己亲手杀了李渊后,再为自己的哥哥风光大葬。 于是,单雄信便把此事按了下来,让所有得知此事的家丁们都不要对外声张,免得因此而打草惊蛇。当天夜里,程咬金赶到二贤庄交付了尤俊达送来的珠宝首饰,却半道上弄丢了王鹏,单雄信心想反正自己晚上派人去查自己的哥哥事发的地方有什么异常,不如就顺带着寻找一下王鹏的下落,以此来掩人耳目的话,岂不是更好。想到这里,单雄信自是应承下来。 后来,听完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报告,单雄信得知了楂树岗一事后,便就推断出,李渊这是草木皆兵,把他的大哥单雄忠误当做了与他们在楂树岗交战的来历不明的刺客同党了。但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就草菅人命。这在闯荡江湖多年的单雄信看来,李渊此举定然是不仁不义的。正所谓你不仁,我不义。单雄信便想过段时日,约上几名功夫了得而自己又信得过的旧友,一起奔赴太原,逮着下手的好时机,便就趁机取下李渊这个与他结下深仇大恨之人的首级,以此来祭奠被含冤而死的自家大哥。不报此仇,难以存活于世。 可是,唯一让单雄信感到难办的是,素问李渊的第四子李元霸,乃是一员威猛之人。听闻此人跟当朝第一大将军宇文成都交手,都丝毫不落下风。若是,他不计议策划一番,贸然行事的话,可能会落得偷鸡不成的下场。在遭到刺客的暗杀而死里逃生后,李渊外出定然会加派人手,明中暗里都会有人保护他的安全,而武功盖世的李元霸定然是不会远离左右的。 而让单雄信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正为此事犯愁而一筹莫展之际,竟然碰见了李渊的二儿子李世民。定然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单雄信自然是想趁此机会,劫下李世民,以此来要挟李渊束手就擒。因为单雄信早就听闻,李渊在他四个都已成年的儿子当中,最为倚重的便就是他的二子李世民。若是,他在潞州劫下李世民,李渊定然不会坐视不管,到时,他再上演一出“瓮中捉鳖手到擒来”的好戏来,取下李渊的首级来为自己的大哥祭奠,便指日可待。 不过,单雄信一想到,李世民这次前来,通过自己擒拿到了真凶,以及带了人证,虽然目的是解救被冤枉送上断头台的程咬金和秦琼,却是通过这种讲事实摆道理的方式,而不是凭借自己父亲在山西地界的官威来以权谋私。在这一点上,单雄信还是对李世民刮目相看,打心底里由衷地佩服的。面对如此一个行大仁大义之人,单雄信便犹豫不决起来。若是他行了那卑鄙的计谋,定然在江湖中背下阴险小人的骂名。于是,他便放弃了劫下李世民的打算。 对于单李两家来说,可谓是积怨颇深。据史料记载,单雄信祖父名登,曾助北周宇文氏统一北方,战功卓著,拜护国将军,守东昌府(今山东聊城);公元579年,单雄信之父单禹袭父职仍守东昌。隋开皇元年(581年),隋将李渊率部攻周,围东昌,单禹与之血战七昼夜,城破后被俘不屈被李渊所杀。因这杀父之仇,李渊从此便同单雄信结下了第一道梁子。 突闻变故,单氏一家由家将保护出逃,不敢在山东久留,辗转来到潞州。很可能当时因单家官宦之家,出逃时携有金银,所以能在潞州盖庄园、置田地,定居下来。而观二贤庄地形,孤居高岗,不与周围村落接近,也正是隐居避祸之所在。二贤庄因此在当地也极富盛名。 后来,李渊在从楂树岗返回太原的途中,射死之人竟然是潞州二贤庄上的单雄信的大哥——单雄忠!至此,李渊同单雄信结下了第二道梁子。在古代,一旦是有人跟父亲结下了深仇大恨,那么,此人便跟父亲的儿子也是以仇家相视。不用赘述,在单雄信的眼中,李渊与他有弑父杀兄之仇,欠下了他两条亲人的身家性命,自然是典型的深仇大恨。当单雄信见到了李渊二子李世民后,自然是把他看做仇家的。有的时候,“父债子还”也是会大行其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