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歌的是塔佛,她这一唱,脚步就停下来了,身边的两个女伴,也停了下来。这一停,冯远和勒水就走到三个女子的前面,冯远眼睛看向塔佛,看到她人儿高挑,小脸儿红扑扑的,十分的俏丽,胸口儿有点太高了一些,看起来腰儿好像向前弯,十分的俏美。 看到冯远盯着自己看,塔佛的小脸儿红了一下,嘴里唱道: 榕树长高就开桠, 桂树长高就开花。 问你姓甚又名谁, 哪县哪村哪一家。 塔佛的两个女同伴一听塔佛的歌,立即就笑了,嘴里对冯远说:“快答呀。别答不上来让我家jiejie塔佛失望哟!” 冯远笑了笑,嘴里立即又唱起来: 千县万县我贵县, 千村万村古伦村。 马字当头两滴水, 路无尽头我小名。 塔佛的两个同伴听着冯远的歌,半天想不出这歌是怎么意思,就连冯远身边的勒水,也听不懂冯远唱的是怎么。 “塔佛jiejie,这位表哥唱的我们怎么听不懂啊?”塔佛的两个同伴问塔佛。 塔佛笑了一下,对两个姐妹说:“这位表歌说他是从贵县古伦村来的,马字当头两滴水,是冯字,路无尽头就是远字,他的名字叫冯远。”塔佛说到这里时,抬头笑了一下,露出了嘴里的两排白牙问冯远:“这位表哥,我说得对么。” “你真聪明,全说对了。”冯远笑说。 “表哥你也很聪明,我叫塔秀,十六岁了。你怎么时候到我们村里来的?”塔佛身边的一个女子,跑到了冯远的身边对着冯远说道。 女子人很漂亮,脸圆圆的,像一朵正在绽放的茶树花,她的脸上笑容很灿烂,小小的鼻子,让她整个人显得又秀气又可爱。 另一个女子立即也想到自己不能落后,也双手抓着水桶的钩子跑到了冯远的身边说:“我叫塔月,我也是十六岁。” 一边的勒水取笑两个女子说:“塔秀、塔月,你们不用自我介绍这么清楚吧?连自己十六岁都说出来了。” “不要你管!”塔秀一边说着,一边又笑吟吟的对冯远说道:“我们村全都姓梁。” “塔秀塔月你们好,我是冯远,今年十七岁了,过了年,就十八岁。”冯远笑着说。 “你和塔佛jiejie相同,都是正月里出生,过完年,塔佛jiejie十七岁。”塔月笑着回答冯远,接着又问冯远:“以后我们就叫你勒远表哥怎么样?” “好啊!”冯远笑说:“在哥的前面加上一个表字,大家就是一家人了,好。” 这时塔佛又唱了起来: 太阳下山山影黑, 转眼月亮来相随。 娘亲倚门等水用, 心盼女儿快点回。 塔秀和塔月一听塔佛唱这哥,立即笑说道:“对对对,娘在家等着用水呢!我们快去挑水,快去挑水。” 说着,三个女子又向前走,冯远快走了两步,和塔佛并肩向前走,嘴里又唱道: 太阳下山山影黑, 伴妹挑水头一回。 脚踩山路虽然苦, 心如喝蜜乐嘿嘿。 脸上笑了笑,塔佛嗔了冯远一句:“满嘴的油腔滑调,坏人!” 塔佛一边走一边嗔还一边笑,冯远的眼睛落到塔佛的右脸上,看到塔佛的脸上有七颗白麻子,立即就愣了一下:这白麻子,怎么这么奇怪?排列的样子,和天上的北斗七星一模一样。 看到自己脸上的小麻子,没逃得过冯远的眼睛,塔佛笑了笑,一边继续走一边又唱道: 脸上麻子小时病, 莫怪妹是丑脸人。 家穷无钱治天花, 落下病根笑死人。 冯远感觉自己的脸上一热,知道自己盯着塔佛右脸上的那七个小点看有些不礼貌,但看都看了,还被塔佛知道了,只好又唱道: 脸带七星最难寻, 妹是天上女仙神。 傍晚你从山边过, 山上画眉叫不停。 塔佛听得嘴里就是扑哧一笑,嘴里又嗔了冯远一句:“有你这样夸别人的么?” 塔秀笑着说道:“勒远表哥,你看塔佛姐的脸那么清楚干什么呀?人家塔佛姐脸上的七个小点,全都比小米粒还小,亏你还看出来了。不过你还真说对了,塔佛姐从这山下走过,山上的画眉全都叫出声来了。” “我看叫得最大声的那只画眉鸟是勒远表哥吧?”塔月说着,掩着嘴偷偷的笑。 大凡潭到了,大家全都弯腰打水。 看到冯远打水挑水十分的熟练,塔秀笑着说:“真没想到勒远表哥歌唱得那么好,这挑水的功夫,也是一点不赖。” “我挑水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哪里会生疏?”冯远连忙自己为自己作宣传。 看到塔佛在偷偷的看着自己,还浅笑了一下,冯远心里高兴,看到勒水走到身边来了,便压低声音对勒水说:“一会儿我把这担水挑到塔佛家里去。” 勒水听了冯远的话,先是愣了一愣,看到塔佛和塔秀、塔月走过来了,也不好对冯远说怎么,只是对着冯远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此时的太阳已经下山了,天色开始变得暗淡了下来,大家往回走时,步子比来的时候快了不少,五人都没有再唱歌,个个都在专心的挑水走路。 进了村子,塔秀和塔月走进了一道巷子,勒水走进了另一道巷子,冯远走在塔佛的身后。 “你不去勒水的家,跟着我干什么?”塔佛发现冯远跟着自己,立即停下脚步问冯远。 “我挑水到你家里去。”冯远说,脸上有些热乎乎的。 “你还是挑到勒水家里去吧,别找我爸爸骂了。”塔佛笑说了一句,回头向家里走,却发现冯远还跟在后面,回头看了一眼,没有再说话,继续向家里走去。 塔佛的家,有一个大院子,五间大草房,紧靠在院子的边上。 看到塔佛把水倒进水缸里,并没有满缸,冯远走上去,把水桶里的水倒进了缸里,依然没满缸,只是水缸里空出来的位子已经不多了。 冯远回头向门外走去时,一个声音把他叫住了。 回过头时,冯远看到塔佛正拉着一个中年男子的袖子,一脸的着急,嘴里还叫着爸爸。 “叔叔好。”冯远微微的躬了一下身子,对着塔佛的父亲有礼貌的打了一声招呼。 “哟!”塔佛的父亲开口哼了一声,脸上还笑了一下,只是那笑容有些瘆人,嘴里还对冯远说:“还敢对我打招呼,看来你是刚来到我们粮村的吧?” 冯远点了点头,回答说:“是的,我到粮村还不到两个时辰。” “难怪你不知道来粮村唱山歌的人,一进入塔佛的家,就被塔佛的父亲梁九州拿着扁担赶出门去,不管进入塔佛家的人打着怎么样的旗号。”塔佛的父亲脸上笑容怪异的说到:“那个从宾州来的富家公子王大财,还有邕州来的富家公子夏巨富,虽然是带着一大群随从来的,但也不例外。” 梁九州说着,把塔佛的手甩开了,人向前快速的走去,cao起了门前的扁担。 “那是因为他们都是坏人,该打。”冯远虽然看到梁九州cao起扁担赶人,却不慌不忙的说道。 梁九州看到冯远没跑,有些意外,眼睛在冯远的脸上扫了一眼,嘴里冷笑说道:“你这人,倒是很镇静。” “那倒没有。”冯远笑说:“你抓扁担的时候我的心就跳得飞快。” “是么?”梁九州问冯远:“那你为何不跑?” “我又没干怎么坏事,也没有怎么坏心眼,为什么要跑?叔叔你只是打坏人而已,我不是坏人。” “你倒是很能说,也很敢说。”梁九州说:“你会唱歌是吧?” “会一点点,不多。” “那就好。”梁九州说:“我今天破个例,我唱一首歌,你若能答得上来,我就不拿扁担赶你,怎么样?” 看到冯远不说话也不点头,梁九州唱道: 太阳下山天色阴, 家里来个小脸人。 不知天高和地厚, 还说自己是好人。 梁九州唱完,眼睛向冯远站着的地方看去,发现冯远不见了,火气立即就上来了,他瞪了身边的塔佛一眼问:“人呢?” “早走了。”另一个人回答了梁九州的话,梁九州一看来人,怒脸立即消失不见了,对来者陪着笑脸说道:“娘,你怎么出来了?” “你这破嗓子,喊得天都要穿一个大窟窿了,我不出来行么?”扶着拐杖的老人说着,对塔佛说道:“你去向那小伙子道个谢,人家一来就帮我们家挑水,我们也不能那么没有礼貌。” 塔佛应了自己的奶奶一声,跑出门去,一直走到勒水的家门口,也没看到冯远的影子,又不好意思进勒水的家里去,只好转身回家去了。 冯远出了塔佛的家门口,并没有去勒水的家,而是转头向村外走去。 走到了大凡水潭边上,天色已经全黑了,眼前的大凡水潭,在夜色下映出一片天色。 冯远这才注意到这大凡水潭很大,水也很清,水上还不时的有鸟儿飞过。 又打了一担水,冯远回身向粮村走,等到他走入勒水的家里时,月亮已经从东边出来了。 听到冯远把水倒入水缸里去的声音,勒水跑了出来,拉了一下冯远说:“你这么久不回来,我还以为你在塔佛家被打着走不动了呢,你怎么又去挑水去了?” 勒水一边说着,一边和冯远进入家门,他正等着冯远回来吃饭呢。 看到冯远的身上没有伤,勒水的父母和爷爷全都感觉到奇怪,勒水的爷爷还问冯远:塔佛的父亲是不是不在家。 冯远把梁九州唱歌,自己趁着梁九周唱歌的时候走掉的事和勒水一家说了一遍。 勒水的爷爷笑了,对冯远说:“你是这两年来去塔佛家唯一没有被打得狼狈逃窜的小伙子。” “刚才你说去塔佛家,我想劝你不要去的,但塔佛就在我们的身边,我不知道怎么开口,请你不要怪我。”勒水对冯远致歉说。 “没事,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么。” “对对对,好好的回来了,好好的回来了。”勒水说:“快吃饭,一会儿塔月家的歌声就要响起来了,我们别迟到。” “塔月家的歌声?”冯远说:“你是说塔月家里晚上还有人唱歌?” 勒水点了点头,末了又叹了一口气说:“只可惜塔佛总被他父亲管着,不是让她舂米就是让她织布,很少能去唱歌,塔月和塔秀知道的歌又不多,天天晚上唱歌都是不到一个时辰就散了。” 虽然这样,但两个年轻人还是草草的吃饱了肚子,又简单的洗漱了一下,便向门外走去。 勒水带着冯远来到塔月的家门前时,看到塔月正和几个年轻人在大门前说话,塔佛和塔秀也在其中,还有两个年轻又漂亮的姑娘,站在塔月的身边,四个陌生的年轻男子,就站在这些姑娘们的对面,勒水告诉冯远,四个男子当中,有一个是粮村人,另外三个是外村来的。 塔月很快就看到冯远和勒水正向自己走来,人立即跑了过来,笑吟吟的对冯远说到:“勒远表哥你来了?” 说完,塔月才想到自己这样是冷落了勒水了,又对勒水说道:“勒水你也来了?” 勒水脸上一笑,回答塔月说:“来了,对歌还没开始么?” “塔佛姐说等你们来了再开唱。”塔月正说着,就听到不远处有脚步声,大家回头去看时,看到一大群人正向塔月的家里走来。 塔月立即又迎了上去,笑着对走在人群前面的两个年轻男子说道:“勒财、勒富,你们也来了?” 两个男子脸上有些傲慢,不怎么把塔月看在眼里,嘴里轻声的回答说:“是啊,我们也来了。” 冯远知道这两人就是王大财和夏巨富了,眼睛从两人的脸上看过去,看到两人的脸上虽然有公子哥的目空一切,人倒也长得像模像样,不像那些只有吃喝拉撒的无用之人。 王大财人长得有些胖圆,他走了过来,站在冯远的面前,拿眼睛瞅了冯远一眼,嘴里有些阴阳怪气的对冯远说道:“我刚刚听说粮村里又来了一个会唱歌的小子,应该就是你吧?我要告诉你,外地人想在这里呆下去,不仅仅是会唱歌就可以的,你要多注意安全,没事的时候,了解一下那些来过粮村的人是为什么走掉的,对你会有好处。” 冯远淡然一笑说:“谢谢王兄提醒,我听说山歌就像水,谁都可以容下,但若把水慢慢的烧开,就算再大的青蛙,也会热死水里,不知道你信不信这话。” 塔月一听冯远的话,嘴里就笑说道:“勒远表哥,你为什么说青蛙不说赖蛤蟆呢?说蛤蟆会更解气呀!” 冯远笑着回答:“赖蛤蟆太丑,说出来会得罪别人。” 说完脸上挂起浅浅的笑意。 塔月掩嘴偷笑,勒水则直接咧开了嘴,只差没笑出声来。 王大才的脸上,有些阴阳不定,明知道冯远是在耻笑他,却又感觉到冯远这人像个棉花大拳头,不好对付,还好塔月很给他面子,笑着直接把话点明了来说:“勒财表哥,你家财大气粗,我们都怕你,但这里是粮村,你既然是想到这里来唱歌找相好,就应该守规矩,别乱来,不然九州叔会第一个站出来赶走你。” “看塔月表妹说的都是怎么话,我王大财虽然家里有那么几两银子,但我向来知进退,从不欺压别人,而且能入乡随俗,从不狂亡自大,又怎么会不守规矩呢?”王大财说着,又用眼角斜看了一下面前的冯远。 冯远听出王大财话里暗暗的针对自己,也没放在心上,笑了笑,没说话。 塔月走回塔佛的身边去了,王大财的两只脚哪里还站得住?立即也跟着塔月走了过去,两只眼睛,早就在塔佛的身上来回的转动了。 早已经站立不安的夏巨富,这时候也走了过来,抬头对冯远低声说:“我和王大财已经定好了君子协议,塔佛是他的,塔秀是我的,你若想在这里呆下去,最好不要对这两个姑娘有想法。” 这个夏巨富,人有些矮,所以和冯远说话时,不得不微微的抬头。 和王大财比起来,夏巨富的话直接多了,不过冯远也从他那飘忽不定的眸子里,看出他肚子里没怎么墨水,比宾州的王大财差多了。 冯远刚想回答夏巨富的话,塔月和塔秀的拦门歌已经响起来了: 前院木楼瓦盖顶, 小妹先来起歌声。 竹杆拦门迎宾客, 不会山歌莫进门。 塔月和塔秀唱完,就用一根竹杆横在门中间,意思和山歌一样,不会山歌你就别进门。 先来的四个男子当中的一个,首先高高兴兴的答了山歌: 前院木楼瓦盖顶, 小妹歌声我爱听。 从小喝粥声音大, 我是山乡唱歌人。 男子的歌声一落下,众人好一阵高兴的吆喝,塔月和塔秀把手里的横竹杆抬高,让男子从竹杆下进入了院子,众人又是一阵高兴的吆喝,人人的脸上都露着笑。 塔佛和新来的两个年轻女子,就站在塔月和塔秀的身后,和大家一起开心的笑,冯远的眼睛从塔佛的脸上看过去时,立即感觉到王大财对自己投来了一束厌恶的目光,也没在意,脸上和大家一起挂着笑。 被拦在门外的众年轻男子,相继答了塔月和塔秀的拦门歌,迎来大家的阵阵吆喝,接着塔月和塔秀抬高手里的竹杆,让人进门,大家又是一阵高兴的叫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