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大仙来到古伦村的这些日子,我们都看在眼里,知道大仙是好人。我们已经商量好了,等大仙把我们从地下挖出来,我们就跟在大仙身边,大仙去哪里我们就跟着去哪里。”女子又说。 男子也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也是同样的想法。 冯远没有再说话,从身边拿出了一个很小的玉瓶子,对两个影子说到:“既然这样,你们就先在这小玉瓶里躲些日子吧,等古伦村的事情了结了,我再放你们出来,到时候要去哪里,再慢慢的做打算。” 两个影子也没说话,化成两道阴冷的风,缩到冯远手里的小玉瓶里去了。 第二天大清早,古伦村里的人立即就沸腾了起来,个个互相奔走相告:冯远挖的土坑里,已经储满了泉水,土坑成了一个不大的水潭。 全古伦村的人都来到了小水潭边上,对他们来说,村前有这样的一个小水潭,那真是太好了,从此再也不用到几里远的地方去挑水了。 “真是没有想到,这里真的有泉水冒出来。”古伦村的人个个都去水潭边试喝那水潭里的水,发现那水很是甘甜,比几里外的水源好多了。 古伦村附近村子里的人,很快也得到了这个消息,全都争先恐后的涌向那小小的水潭,一睹为快。 “看,水潭里还有水向外流呢!而且水还不小!”村里的人很快又发现了另一件事,发现这事的人,大声的叫喊了起来。 没错,水潭里的确有水向外流,而且水还不小,把周围几块已经干裂的田泡成了一片汪洋。 冯远的家里,聚满了人,大家是来向冯远兄弟道谢的,现在大家的心里全都后悔了:若是知道那地方能挖出水来,谁也不会看着冯远两兄弟自己忙活着,加入挖井的行列,那是肯定的…… 没过几天,年关到了,韦法进从外面回来,听说那水潭里已经在冒水,倒也没感觉到有多大的奇怪,在他看来,冯远挖出来的水井,有水一点也不奇怪,若是没有水,那倒是奇怪了。 这个年,冯远过得是又高兴又担心,高兴的是自己终于为古伦村做了一件大好事,让古伦村的人从此喝上了甘甜的泉水。担心的是,冯远从义母覃氏的脸上看出,覃氏的身体正一天比一天变差了。 过了正月十五,一向感觉身体很好的覃氏,忽然感到身上又累又困,苦撑了两天之后,终于站立不稳倒下了。 得知覃氏重病卧床,村子里的人全都前来看望,大家齐说现在古伦村变好了,有水喝有水用了,覃氏可千万不要一病不起,要好好的享受几年有水的好生活再说。 覃氏也不想病倒,但她的身体偏偏要和她作对,这一倒下,就再也无法站起来了。 韦法进看到妻子病倒了,也就没有再出去走动,专心的在家里看护着妻子。 开春的日子,很快到了,只是冯远没有心情去种什么地,也没有让冯羽去种地,一家人,就围着覃氏转。 “儿呀,你们不用管我,你们种地去,我这把老骨头,死了也就一撮灰,你们还年轻呢,将来的路也还很长,不种地,我们一家会坐吃山空的。”覃氏睡在床上,拉着冯远的手,很是语重心长的说。 “义母不要担心,等义母的身体好了,我们一起下田干活去。”冯远说着,又让冯羽去请郎中。 到了三月,附近能请的郎中全都请过一两遍了,但覃氏的病,却还是一点起色也没有,人躺在床上茶饭不思,有时还会说起胡话来。 “我听说家里有喜事,病人的病就会自己好起来,冯远,你现在也十七岁了,要不然,你找一个媳妇,给你义母冲冲喜怎么样?”春天过去,夏天来了,韦法进把冯远找来商量。 “只怕我义母这病,不是冲喜能冲得去的。”冯远心里烦乱,嘴里这样说道。 “只要我儿子讨了媳妇,我这病一定能好。”听到丈夫说准备让冯远讨个媳妇时,覃氏那已经干枯的脸上,立即就笑容绽放了,嘴里高兴的这样说道。 若说古伦村里,倒也有几个漂亮的姑娘,但冯远的心不在这几个姑娘的身上,现在讨媳妇这个大事忽然摆到了面前,冯远有些为难了,他到哪里去找一个媳妇呢? 听说冯远准备讨个媳妇冲喜尽孝心,古伦村里的几个老人都来到了冯远家,为冯远出谋划策。 冯远为古伦村解决了吃水难的大问题,全古伦村的人都感激他和他的弟弟冯羽。冯远讨媳妇这么大的事,大家当然不能袖手旁观了。 村里上了年纪的大人们,相继来到冯远的家,要了冯远的命贴,去找附近村子有待嫁姑娘的人家为冯远说媒,只可惜这些人家一听冯远家只有两亩不到的旱地,一年下来也没打上几斤粮食,全都不愿意让自己家的姑娘嫁到冯远家里来。 村里的人,慢慢的开始泄气了,不再提给冯远找媳妇的事。韦法进着急了,把眼光转向了村里为数不多的几个年轻姑娘,特意找到全村年纪最大的张大奶奶,上这些人家里去替冯远说媒,韦法进想,冯远有本事,又替村里挖了一个水潭,解决了村里人喝水的大难题,村里的姑娘,应该对冯远有好感吧? 让韦法进没有想到的是,古伦村几个有年轻姑娘的人家,全都拒绝让女儿上韦家做儿媳妇,让韦法进为之气结。 夏天很快又过去了,覃氏的病,一天比一天重了起来,冯远和冯羽着急,韦法进也着急,除了天天给覃氏请郎中抓药,别无他法,偏偏这些郎中开出来的药,吃了一点起色也没有,从罗员外家看风水得来的银子,用去了一小半,让覃氏看着就心疼,嘴里说自己这病看不好了,不要再糟蹋银子。 冯远当然不肯,郎中还是天天要请,覃氏也同样天天吃药,只是覃氏的病不但一点也没好,反而越来越重,最后连在床上翻身都困难了,冯远只得和弟弟冯羽每天轮流看着覃氏,给覃氏喂食喂药,倒屎倒尿。 眼看着秋天又过去小半,覃氏病情不但没有好转,还日渐加重,连说话的声音都变沙哑了,吃的东西也越来越少,人瘦成了一支干柴一样。 “儿呀,自从你们到韦家来,我还没给你们做一件事,倒成了你们兄弟两的一个大累赘了,你们别管我了,把我抬到山上去扔掉,让我自己在山上自生自灭,免得我再继续糟蹋家里的银子。”覃氏对自己的病,已经彻底的失望了,她躺在床上这样对冯远和冯羽说。 冯远和冯羽连忙安慰义母,还说只要还有一份希望,就坚决不放弃。韦法进也没有再去看风水游荡,他也劝覃氏好好的安心养病,把身体养好。 秋闲慢慢的又来到了,找媳妇的事,还是一点着落也没有,覃氏的心里,越来越担心冯远将来讨不上媳妇,每天悄悄的流泪,冯远和冯羽问她为什么流泪,她又不敢明说。 这天,张大来到冯远的家里,对冯远说:“今天我得到了一个好消息,或许对冯远兄弟你有用。” 冯远一听,以为张大听说哪里有好的郎中,忙让张大快说。 “我前天去迁江县的姑妈家,听到有人说迁江粮村有一个姑娘,人又漂亮又聪明,特别会唱山歌,我想冯远兄弟你也很会唱山歌,那姑娘,说不定你能把她娶来做你的媳妇,让你义母高兴一下,说不定你义母的身体立即就好了。” 一听到张大是来说这样的事,冯远立即就没有了精神,嘴里对张大说自己家穷人丑,人家姑娘不会看上自己,不想去cao这份闲心了,自己还是好好的伺候病中的义母才是正事。 “你不去试一试,怎么就知道人家看不上你?迁江县我去过,那地方的姑娘,人全都很漂亮很聪明,而且多情。粮村离我们这里也不算远,你去试一试。”韦法进给冯远打气。 冯远还是不想去,但张大的话已经被义母覃氏听到了,她也要冯远去试一试,还说冯远如果不去试一试,自己就不再吃药也不吃饭。 冯远无奈,只得答应去试一试,覃氏脸上这才露出了笑容。 “那姑娘叫怎么名字?多大了?”冯远问张大。 “我都替你问好了,那姑娘比你小一岁,姓梁,单名一个佛字。”张大对冯远说。 “佛?”冯远一愣:“这名字听起来怎么这么奇怪?” “当时我也是这样想的,还专门问了这事,才知道我们都想到一边去了。”张大说:“粮村和我们村一样,都是壮族人。这佛,不是拜佛的那个佛,是青翠的树枝叶的意思。据说佛小时候特别爱玩一些树枝,还天天把那些树枝带在身边,所以她的mama给她起了这样的一个名字。” 张大又说:“不过你到了梁村,别说梁佛这个名字,你说这个名字不会有人知道是谁。” 冯远有些奇怪,便又问张大:“那我应该怎么说?” “你就说自己是去找塔佛唱歌的。”张大说。 “塔佛?”冯远听着有些迷糊起来了。 “对,迁江县和我们这里有些不一样,叫人的名字从不带姓的,这塔,和城里的阿姐阿妹的阿有些相近,又不完全相同。这塔,就是年轻姑娘的意思。我到姑妈家里时,他们总是叫我勒大,刚开始我也不太习惯。后来我习惯了,也知道勒是年轻小伙子的意思,塔是年轻姑娘的意思。” 张大说着,还把去粮村的路清楚的说给了冯远听。 看到义母向自己投来期待的目光,冯远只好说自己明天就动身去粮村。 覃氏听到冯远说明天就去粮村,老脸上终于露出了开心的笑。 第二天,冯远仔细的交待冯羽小心伺奉着义母,自己背起一个小包袱出发去粮村。 粮村在迁江县的东南,和古伦村相隔六十余里,中间还隔着宾州的一些地方,冯远向粮村进发时,还从断腰山下走过,他抬起头,看到当年竖在断腰山上的两块大石头,依然竖立在山顶上,远远的看去,就像一个戴着斗笠的人站在山顶上一样。 冯远特地走到水潭边去看了看,发现那风水灵物依然在他来到之前进入水潭里去躲着了。 继续向西走,下午过去之后,冯远找到了张大说的粮村。 这是一个不大的村子,全村只有十多户人家,村后是一大片的高山,村前是一片田地,整个村子,像一个孩子一样,靠在大山的怀抱里,村前村后的小菊花,正吐着香气。 “这位兄弟,我叫冯远,能和你说一句话么?”冯远看到一个刚从地里收工回来的年轻小伙子,立即就把他叫住了。 “可以,你说吧。”小伙子一边说着,一边把肩头上的担子换到另一边的肩头上,他正挑着一担摘来的野草,一看就知道是用来喂猪的。 “这里是粮村吧?”冯远问小伙子,脸上有些不好意思,他总不能一开口就问梁塔佛的名字吧? “是啊。”小伙子笑着回答冯远的话之后,反问冯远:“你是来找塔佛唱山歌的吧?” 冯远脸上一红,反问年轻人:“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这还用说么?”年轻人笑说:“最近秋闲了,来村里找塔佛唱山歌的人不少,你长得一脸的俊秀,我一猜就猜中了你来我们村的目的。” 年轻人一边说着,一边告诉冯远,说他叫勒水,还说冯远晚上可以住在他的家里。 冯远没想到这里的人这么热情,对勒水谢了又谢,高高兴兴的和勒水一起到他的家里去。 “这小哥长得这么的俊秀,哪里来的客人呀?”冯远跟着勒水走进勒水家的院子时,一个嘴里含着烟斗的老汉笑问勒水。 “他叫勒远,从贵县来找塔佛唱山歌的。”勒水说着,给冯远介绍说老人是他的爷爷。 “爷爷好。”冯远连忙叫了一声。 老人高高兴兴的应了一声之后又笑说道:“人俊嘴又乖,我看那宾州来的小家伙没有怎么希望啰!” “宾州城里来的小家伙?是谁呀?”冯远惊问老爷爷。 “你说给他听吧,如果他胆小怕事,让他早点回去。”爷爷没有回答冯远的话,却对勒水说了。 勒水笑着对冯远说道:“是这样,宾州城里有个富家公子,名叫王大财,已经在村里住了一个多月了,他每天除了找机会和塔佛唱山歌,怎么事也不干,他的手下,有六个大汉,到村里来找塔佛唱山歌的人,全被那些大汉打的打,赶的赶,全都逃走了,只有邕州来的一个富家公子,名叫夏巨富的,还住在村里。” “王大财,夏巨富,一听名字就知道是富家公子。”冯远一边说一边直想笑,心想,要发财是好事,但也不用把这好事直接用到名字上吧? “你说的一点也不错,那王大财不但家中有大财,还有一个当官的爹,听说官还不小。那夏巨富虽然家里金银无数,但只是一个富户,他带着四个壮汉,不敢和王大财明干,就专使一些阴招,听说他现在已经撑不下去了,答应不打塔佛的主意,还给王大财送了不少的银子,王大财才让他在村里留下来。” 听到孙子把话说完了,爷爷摸了一下白胡子,对冯远说道:“勒远呀,你是不是心里有些打鼓了?不要紧,在我家里住一个晚上,明天再走也不迟。” “爷爷,我不会怕的,我想塔佛也不一定看中那两个富家公子,不然这两个富家公子早就带人走了。”冯远笑说。 “好,像个男人。”勒水说着,让冯远在家里坐着,自己去挑水回来做饭。 冯远哪里愿意坐下,也挑起了水桶,跟着勒水一起出门。 两人出了村子,冯远看到有不少人挑着水向村里走回来,却没看到前方有水源,于是问勒水:“这水要去很远的地方去担么?” “是啊,五、六里远,那地方,叫大凡水潭。”勒水说这话时,心里有些气恼:“我们村没有水,等天吃饭,所以我和你一样,到现在也没讨上一个媳妇。” “你还年轻,才十六,不着急。”冯远安慰勒水。 “我家这么穷,恐怕到了二十六也未必有媳妇。”勒水说这话时,脸上忽然现出了一片高兴,回头对冯远说:“塔佛就在前面,你快唱一首山歌看她怎么反应。” 冯远一听,抬头向前看去,果然看到前面有三个女子,也在挑着水桶去挑水,走在中间的,是个高挑的人儿,那腰软而细长,从远处就能看得出来。 “走在中间的那个姑娘,就是塔佛,你快唱歌呀!”勒水有些急了,催促冯远说。 冯远感觉脸上有些热辣辣的,一时也开不了口,托词说:“我们走快一些,走近了我再唱。” “好主意。”勒水说着,脸上高兴,脚下立即走得飞快,冯远当然不会落下,同样也是步子走得飞快。 快步的走过了一道山梁,前面的三个女子很近了,勒水刚想开口让冯远快唱歌,冯远的歌声已经响起来了: “长路过岭又过坡, 看到前面好娇娥。 有心开口唱一句, 又怕娇娥不回和。” 勒水一听冯远唱完,脸上一愣,嘴里说道:“唱得真好,声音也好听,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好听的山歌。” 前面的三个女子一听到冯远的歌声,立即就回头了,一个清脆的歌声很快也飘了过来: “暖水泡谷谷发芽, 有心种树树开花。 天上有云就有雨, 有人唱歌我来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