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十分昏暗,门一开我还以为没人,吓了自己一身冷汗。结果一低头,门前站着一个瘦瘦的小姑娘,穿着件小小的病号服,手里拿着个纸卷,冲我微微一笑。我疑惑的问她:“你是?” 小姑娘没说话,径直走了进来往我床边一坐,说:“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你是小陆哥哥。”小姑娘一头短发齐刘海,看起来很活泼。我看她那骄傲的小样觉得十分可爱,便坐到她旁边:“你还挺机灵,这么晚了,小孩子不睡觉,乱跑什么?” 小姑娘晃了晃手中的纸卷,对我说:“我刚刚画完画,走了一圈就只有你门缝里有灯光,拿来给你欣赏欣赏。”我心说这还是个执着的小艺术家,作品刚出炉等不及要别人夸奖。反正也是无聊,看看小家伙画了些什么,赞美两句让她高兴高兴也无妨。 小姑娘自信满满的把纸卷展开,我最初还以为上面什么也没有,直到她完全打开我才看见,上面画着一个小小的吊坠。我不禁心中赞叹,这个看似年幼的小女孩画工极好,整个吊坠画的十分精巧。一颗水滴状的猫眼石,镂空的金属爪包裹住了它的上半部分,无论是光泽还是颜色,都画的入木三分。可不知道怎的,越看越觉得眼熟,总觉得好像在哪见过。 小姑娘看我看得入神,得意的笑着说:“画的像不像?”我这才反应过来旁边还有个人,忙点头说像。说完我才突然发现,她问我像不像,想必画的是我认识的物件,否则她应该问我画的好不好才对啊。这么一想,我终于知道她画的是什么了。 那是我家保险柜里的木盒里放的一条项链,小时候常常见我妈戴在脖子上。后来爷爷奶奶去世后我爸决定出国,临走前前曾经和我妈吵过一架,好像就是为了那条项链。我不记得具体是吵些什么,只记得自打我爸走后,我妈就把它锁进了保险柜里再也没拿出来过。 我心中一惊,这个小孩子怎么知道我家有这么一条项链,还画的如此相似?我看了看小女孩,问她为什么画这个,小姑娘天真的看着我说:“上回你mama来的时候我看她戴在脖子上,觉得好看就画啦。”我松了口气,放心了不少:“你记性还不错,见了几眼就能画出来了?” 小姑娘更是得意:“那当然,只要是真实存在的东西,哪怕我没见过,光是听别人说我也能画出个大致。”我笑着摇了摇头,这小姑娘还真自信,不过看她是孩子,我也不便较真,就顺着她说:“那你确实厉害,有当画家的潜质,还画过什么别的吗?” 小姑娘听我这么问,像是捡到了宝贝似的,神神秘秘的跟我说:“我画过的东西可多了,但爸妈不喜欢我画画,我都藏起来了。”我看她一脸认真,便接着问:“都藏哪了?枕头底下?” 小女孩抿了抿嘴,嫌弃的看了我一眼:“才不是,枕头底下是某些人藏烟的地方吧?还自以为很高明呢。”我惊讶的回头看了看枕头,我刚刚开门前把烟藏在这,她是如何得知的? 小女孩轻轻的站了起来,把画递给我说:“这画就送你了,你要是想看我别的画,明晚这时候去五楼的废旧洗衣房,我把画都藏在洗衣机里了。”说完甜甜的一笑,脚步轻快的走出了门,突然又伸进头来补上一句:“小陆哥哥,我叫许沁,水心沁,你可要记住啦。还有哦,不要抽烟啦,再抽烟病可好不了了。” 我看她小小年纪却甜美懂事,心里对她有了几分亲近,点了点头,她便满意的走了。 关上房门,看了看打开的窗子,拿出枕头下的烟盒想了想,把烟放进了抽屉,关上窗和灯,回床上躺下,不一会就沉沉睡去。 醒来的时候才七点多,医生还没有开始查房,我去上了个厕所,在走廊里随意的逛了逛。路过122,看见房门没关,李恕人不在房里。我觉得很意外,他几乎每天除了看书就是发呆,从来没见过他去什么别的地方,难道也去上厕所了? 我又往前走了几步,看见办公室里已经忙碌了起来,陈护士刚刚套上白大褂,头发还没挽上。陈护士抬头看见我,招呼我过去。我走进办公室,这才发现原来李恕坐在一边的办公桌旁,见我进门,像是早就猜到了似的。李护士挽起头发,戴上护士帽,把一些药瓶放上推车跟我说:“李恕在这等你有一会儿了,你们聊吧,我先去配药了。”说完便推车出了门。 李恕从来没有主动找过我,他在这等我让我很诧异。他咬着嘴唇盯了我一会,低头看了看桌上的一堆纸,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招手让我过去。我走近他坐的那个办公桌,拉了旁边的一把椅子坐下,扭头去看他看的那堆纸。看了半天我也没看出来有什么可叹气的,便直接问他怎么了。他伸手指了指第一张纸上的照片,我看了一眼,正是昨晚给我看画的小姑娘许沁。 我还是很疑惑这有什么可看的,只见他翻开下一页,我定睛一看,上面赫然写着两个字:“死亡”。我瞬间觉得从头到脚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脑子一阵眩晕,只愣愣的盯着那两个字,仿佛时间都静止了一般。 我和李恕都沉默着,我突然想起昨晚小姑娘留下的那幅画,逃跑似的飞奔回我的病房,也不管它什么能不能剧烈运动的鬼话了,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被巨大的恐惧填满。那画纸还静静的躺在我的床头,我赶紧打开来一看,傻眼了,这根本就是一张白纸,上面什么也没有。我上下左右的看了好一会,甚至拿出打火机在画纸下来回熏烤。电视剧里不是经常放,特务传递暗号的时候总是用遇热才显现的油墨来书写信息吗。熏烤了许久,纸张都有些焦糊了,整张纸依然没有任何变化。 “她和你说什么了?”李恕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门口,看我茫然的做着无用功。我此时已经混乱的不知怎么开口,再次打开打火机,把那张画纸彻彻底底的烧了个干净。 李恕走到我的床边,沉默的看了看地上的灰烬,说:“跟我来。” 脑子一片空白,机械的跟着李恕一直穿过走廊去了另一边的病房,这里正是上个礼拜半夜传出哭喊声的地方,此时病房里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李恕一路领我进去,走到靠窗的床边,指着还没有撤下的患者资料卡。我愣愣的盯着资料卡里的照片,和照片旁写着的名字:许沁。 这时候已经没有刚才那样慌张了,心里的所有疑问反而变得不再重要。我看向李恕:“你怎么知道她来找过我?”李恕叹了口气:“这重要么。”我竟无言以对,便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李恕又重复了在我病房门口的问题,问许沁都跟我说了什么,我把昨晚发生的事情详细的回想起来一字不落的告诉了他。他点了点头:“你mama来的时候真的戴了项链?”我这才想起那幅画里画的项链,急忙掏出手机给我妈打了电话。不出意外,那条项链好端端的躺在我家保险柜里,很久没人动过。我妈见我问的莫名其妙,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只说没事,只是突然想起来那条项链了,就挂了电话。 李恕静静的在病房陪我坐了很久,然后起身说:“想不通就别想了,就当做了个梦,以后有人敲门别再开了。”我也确实无法理出什么头绪,只好和他各自回了自己的病房。 一整天我就那样躺在床上,以为自己在思考,其实脑子里一片空白。我根本不知道从何想起,这已经超出了我的认识范畴。我唯一能猜测的结论就是,有个和许沁样貌相似的小女孩,给我来了个恶作剧。但我这么多年来从没得罪过什么人,谁犯得着这样处心积虑的吓唬我呢? 如果不是有人恶作剧,那我只能跟自己说:见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