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魁已经渐渐摸索出了自己能力的某些表征，而根据他最近感知成果的总结来说，一旦他的灵力出现一些不自主异动的时候，这就意味着附近有鬼或灵，或者地缚灵——总之一切不正常的东西。

他下意识地眯起眼睛——这也是最近琢磨出来的，阴阳眼似乎在改造他的眼睛，现在的他即便不睁开阴阳眼也能看到鬼怪，眯起眼睛可以让其他人看不到他眼睛里面的些许异样色彩——眼睛看到的场景让他吓了一跳：梁凯文的笔记本，正在向外面喷涌着好几团黑灰色的游魂。

游魂和孤魂很像，都是人死魂魄生之后的产物，然而孤魂因为存留的一些记忆碎片让他停留在一个地方——某种意义上就是弱小版的地缚灵，而游魂没有深刻的记忆，所以在人间流浪。

《太阿经》记载，一般的游魂都是苍白色的，因为它们没有记忆没有恶意，对任何事物都不会产生任何影响。然而钟魁分明从这些黑灰色的游魂里感觉到强烈的恶意，就好像下一秒它们就会变成鬼一样。

“鬼？”钟魁突然想到，百合和他讲过的关于傀儡师的那些故事里面，提到过这种套路——在傀儡师和术者们争斗的那些年里，双方的生死交锋非常激烈。傀儡师在最初硬碰硬没有占到便宜之后，选择利用傀儡术的隐蔽性进行偷袭与暗杀，而游魂就成了他们最好的傀儡道具——游魂本身没有恶意，不会引起术者体内灵力的预警，加以某种咒术，让游魂可以在某个时刻突然转变为鬼，甚至是恶鬼、厉鬼，足可以打术者一个措手不及。

当然，以那个时代的傀儡师的水平，施加的咒术可以在零点一秒内把一个人畜无害的游魂变成蕴养千年的厉鬼，而且一次性非得是数以万计的游魂厉鬼不可。无论钟魁再怎么数，虽然游魂看起来有好几团，实际上只有三个而已。

这三个游魂虽然被从笔记本里面放出来，一点点变大，颜色也慢慢变深，钟魁能感觉到的恶意也越来越大，但他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害怕。且不说只要他一声令下就会跑过来颠颠为他服务的十几个野鬼，也不说他左裤兜里面那一叠画满符文的符箓，右裤兜里随时可以丢出去的几十颗嗜魂豆——乔泊天训练小鬼时候所用的道具，专门为鬼啊灵啊这些失去rou体的家伙定制，只需要一颗就能体会到七魄分离的痛苦——更不要说连钟魁都不知道的，藏在暗处保护他的黑蛇，只靠他的阴阳眼就能轻易打散这三个加了料的游魂。

所以他不急，这是第一个在他面前展示出灵异界手段的人——何毅不算，因为他是人是鬼都还不清楚；王河阳也不算，因为钟魁根本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当着他的面使用的幻术，他的班主任王重阳是否也仅仅是他的一个幻术而已。他很好奇，这个梁凯文能玩到什么程度。

站在讲台上的人不可能打开一个笔记本干站着，梁凯文嘴里面说着所有人都耳熟能详的应试“攻略”：题干要多读几遍，以免误解题意或丢掉关键字眼；括号里的内容不是不重要，而是更重要；当你被一道题卡住的时候，千万不要和这道题死杠上，绕过它，先去把其他题目的分数拿到……

这种没有任何新意的答题技巧让九班的学生们兴味索然，听了八百遍的东西还要让他们再听第八百零一遍，实在是有够枯燥乏味的。吴勇达意外地发现钟魁竟然听得异乎寻常的认真，“喂，你咋了，这种东西怎么听得这么认真？”

钟魁关注的是梁凯文暗地里的小手段，小指的每一次抬起都像在控制游魂的每一次变化，时不时还会用整只手掌直接揉捏游魂，配合上他适当的口头表达，手上的动作毫无违和感。

三个游魂的恶意明显是受到梁凯文的影响，变得躁动而有攻击性，慢慢的，钟魁不再那么富有好奇心地观赏，反而生出就此灭掉他的心思，因为他分明感觉到梁凯文手里的游魂，恶意直指他和白雨琪。

如果说钟魁上次得罪过他，和白雨琪有什么关系？难道长得漂亮就是她唯一的灾祸源泉了？

钟魁不想留手，好像揉眼睛一样，两个拳头使劲揉搓着眼睛，阴阳眼却陡然间睁开，只是一眼就让三个即将成为野鬼的游魂灰飞烟灭。钟魁放下双手，看着被吓得面如土色的梁凯文，微微笑了笑。

梁凯文不知所措地胡言乱语了一阵，就连一边的高博都看不下去了，赶紧拉着他离开，心里面还奇怪，“刚才给那几个班讲的时候不是挺好的吗？怎么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哎呦，哪来的一股子凉风啊！”

闲杂人等离开，钟魁趁机偷看了白雨琪一眼，发现她也在看他，他不由得也是面如土色似的转过脑袋。九班有个不成文的铁律，任何人不得在白雨琪面前表白或者说出含有表白性意味的言语，否则会受到五位扛把子——也就是那五个不喜欢学习的混混的联合殴打。高一时候就有这么一个违令的人，过程不为外人所知，只知道那人没过多久就转学了。

钟魁当然不怕这五人的什么殴打，自从主观上接受了灵异世界之后，这些颇有孩子气的什么打架就已经不放在他眼里了，他真正在意的是白雨琪的想法，刚才她的眼神明白的告诉他，她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而偷瞄那一眼就没有寻找到什么不一样的神情。

“我还想那么多干嘛？反正以后不能在一起了，”钟魁每每想到这里总会用大老王以前常常教导他们的那番话来鼓励自己，“高中学习当然就是为了高考，更何况是咱们沙洲二中这样的市重点，但高考绝不是你们这一辈子的一锤定音，接下来的路还有很长。我知道你们中间有的人互相有深厚的友情，有的则是青春的小感情，但我不希望这些情感成为你们高考时候的某种考量，你们需要做到最好，把你们最好最强的一面展示在高考的试卷上，至于友情和小感情，留在以后吧，人生还长，真的很想在一起，那就可以一辈子。”

“我是真的很喜欢白雨琪，我也真的很想一辈子陪在她身边啊，”钟魁抱着脑袋，趴在桌子上假寐，聊以度过今天剩下的无聊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