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游戈到了北京之后,才发现在这地儿混口饭吃不是件容易的事,正赶上改革开放,虽说大批投资商涌入内地,但刘游戈一没文化二没力气,长的还不一般,始终没找到一份正经差事儿,只能偷偷摸摸的混口饭吃。 说起来也是凑巧,没事溜达到潘家园,看着地上摆的一堆破瓶烂罐要价还不低,正好看到一港商正跟店家为了一个扳指讨价还价,最后价格高港商没买,刘游戈趁着店家不留神顺手拿走了,小跑着追赶那港商,最后在老板开出的价格上来个对折七百块钱卖了。 港商不管你哪来的,人家要的就是这玩意,刘游戈也不管扳指从哪来,要的就是钱。 这算是刘游戈的第一桶金,七百块钱当时可不是个小数目,当时的人均收入也不到五百,这要省吃俭用足够一家三口吃上两年。 刘游戈瞅准了这机会,在潘家园附近租个小房子索性就住了下来,虽说条件比较艰苦,至少能遮风挡雨不用露宿街头。 时间长了混的久了,刘游戈找到了敲门,要坑就坑外行人,不是港商就是老外,时不时的也会捡个漏,然后高价卖出去,甚至有些时候故意和店家唱双簧,店家把价格码得高高的,客人转身一走,店家就把东西给了刘游戈。 在这地盘混当了几年,潘家园的生意人也都知道有这么一号,刘游戈这人虽说长的不怎么样,但是架不住人机灵,脑瓜好使,加上平时累积的经验多,渐渐在潘家园站住了脚。 自己弄个店面,摇身一变成了东家,人来人往刘爷长刘爷短的还就这么叫开了。 时间一晃就是十几年,刘游戈的人脉积累的不错,在这行业里还有那么点口碑,二十一世纪的古玩生意不太好做,市面上值得收藏的物件太少了,买卖也是越来越差。 刘游戈利用自己的人脉开始跑道儿,说白了就是做个中间人,从中赚取点差价儿。平时的买卖都是地下交易,从不拿到桌面上。店里这些陈设都是刘游戈收集的自己喜欢的物件,有人买合适就卖,不合适自己继续留着。 聊着聊着天就黑了下来,这货来了兴致,非要做东,硬拉着我跑到了潘家园附近的一家老北京炸酱面馆。点了两碗炸酱面,几盘特色菜,另外来了一瓶二锅头。 别说,刘游戈身板不大,酒量不小,推杯换盏之间愣是就着一碗面把酒喝完了。 “哎,我说兄弟,你哪人啊?听你口音像是咱北京人儿,这你电话可显示保定啊。”刘游戈打个酒嗝继续说道:“王冬那小子不地道,跟我说是唐山的。” 可能喝点酒人也兴奋起来,双手一抱拳:“嘿嘿,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保定府季成峰。” “久仰久仰,保定府可是块风水宝地呦,古壮士荆轲,燕大夫郭隗,汉昭烈帝刘备,西乡侯张飞,宋太祖赵匡胤,地理学家郦道元,数学家祖冲之,戏剧家关汉卿等等,数不胜数。当年乾隆爷还夸这个地界儿不赖尼。”刘游戈一嘴保定方言的双手一抱拳。 “哎呦,刘爷您抬爱,您嘴里这些个人啊,有些我都不知道,您真是博学多才啊。”我笑着打哈哈,我就知道这小子一准没安什么好心。 “自打看到兄弟第一眼老哥就知道,兄弟不是一般人,金麟岂是池中之物,日后定是大有作为。”刘游戈端起酒杯:“老哥在这祝弟弟早日功成名就。” “刘爷,不瞒您,我就是一小平头百姓,承蒙刘爷看得起我,怎么着,打算拉帮兄弟一把。”扬手把杯里的酒喝了,借着酒劲索性我就装迷糊,看看这龟孙能玩什么花样。 “兄弟,咱老哥俩这是有缘,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对了,一见如故,哥哥看到你就像是看到亲人了,打心眼里喜欢你。” “来,刘爷,咱喝酒。”我把服务员刚送来的酒打开,给刘游戈倒满。 “兄弟,以后有什么玩意,一定得想着哥哥,哥哥不会亏待你,出的价儿绝对让你满意。” 刘游戈往前探着身子低身细语的说:“就你们弄得这点东西,老哥知道不是全部,兄弟不想说,我也不问,兄弟想让手的时候随时联系老哥。” “这不是没有吗,要真有我留着那玩意也没用啊,不早就换钱花吗。”我探着脑袋在刘游戈耳边轻轻说:“兄弟我可是个穷鬼。” “哈哈哈,兄弟玩笑了不是,咱人穷不打紧,还年轻啊,赚钱的机会多得是,只要老弟以后常弄点小玩意,老哥我肯定不能亏待你啊。”刘游戈端着酒杯朝我眨巴眨巴眼:“老哥我是来者不拒。” “来来来,咱们不说这个,喝酒。” 两人从下午七点一直喝到十点半,翻来覆去的喝了三瓶白的,一出面馆门口就哇哇吐了一地,再看那孙子,整个人都摊在地上,拿着手里的烟斗当作酒杯,嘴里还吵吵着要先干为敬。 这孙子,不能喝就别拉着老子来喝酒,喝多了老子还得管你住,没办法,看在那一万块钱的份上,咱也只能学会雷锋。 搀着刘游戈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双井,虽然不远但是带着他走过去估计难度也不小,找了一家快捷酒店开了两间房,开一间吧有点危险,万一这孙子半夜趁着我睡觉把我弄死怎么办,就算不弄死我,拿走这十三万块钱也不行啊。甩出六张百元大钞的房费心里这个疼啊,要是个妞儿也就算了,想不到我季成峰今天竟然带来个老头开房。 将刘游戈安顿好我转身去自己的房间,简单的冲洗之后躺在床上搂着钱睡了。 这一夜都没睡踏实,断断续续的总是梦到自己在数钱,数来数去定睛一看,钱都变成了冥币,刘游戈这孙子竟然敢骗我,一下子我就急了,蹭的一下从床上蹿了起来。 外面天光放亮,看着床上的钱一分不少心里才踏实,穿好衣服洗把脸,整个脑袋晕乎乎,将东西整理好之后到楼下退房,刘游戈还在睡觉,在服务台给他留了张字条。 一路上我都在想,这些钱怎么交给王冬他爸妈,总不能说王冬去山洞里倒腾古董去了,说王冬借给我的,他也没这么多钱。唉,反正人都死了,死无对证,就说是保险公司赔的。 果然不出我所料,王冬的父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拽着我的手,非要留我在家吃饭,到现在我脑袋还晕着呢,哪还有胃口。 王冬出事到现在半个月,家人还沉浸在悲伤中,人死不能复生,失去亲人定然痛苦,但也不能总这样啊,该吃饭还得吃饭,王冬他妈现在瘦的只剩下骨头了,让我看着都有点不忍。 从他家里出来慢慢在路上溜达,走着走着看到前面一个背影挺眼熟,低着头背着手,这身形太像是我姥爷了。 快步追上去一看,这哪是像啊,简直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我就纳闷了,这世上还有长的这么像的人。 “小兔崽子,你看什么呢?越大越没正行。”老头挑眼看了看我继续说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哎呦,姥爷,还真是你啊,我打后面看着背影就像是你,这不赶紧追上来看看,姥爷你这是干嘛去了?” “兔崽子还算有点良心,这不刚从地里回来。你这是去哪了?” 我将事情简单说了一下,姥爷刚想回家被我拽住了:“正好有点事想跟你打听一下,不然晚上咱一块喝点?” 姥爷今年八十三高龄,身体一直不错,前几年姥姥去世之后姥爷就自己过,舅舅有心让姥爷搬到他家,可姥爷怕麻烦也就没去,而且都在一个村子住着也算比较方便,闺女三个儿子一个,在村子里分布的还挺均匀,反正走到哪都有地吃饭。 我的意思是在路边的小饭店吃点,姥爷不肯,说是不好吃还浪费,也成,在家里老妈吵了几个菜,饭桌上正好让姥爷讲讲他小时候的事,没准知道点六盘山那个山洞到底是干嘛的。 姥爷一九二五年生人,全名叫徐文凯,当时虽然没有参军,但在年轻的时候也参加了民兵,怎么说也算是为革命胜利做了那么一点小贡献吧,到现在也是有着好几十年的老党员。 也没外人,我就开门见山的问姥爷知不知道六盘山山洞什么时候有的,具体是干嘛的? 姥爷端起酒杯慢慢喝了一小口:“你说那山洞啊,得有几十年啦,那时候我也就十三四岁,当时那个山洞可都是人工开凿的.” 原来,在姥爷小的时候这个山洞才开凿出来,大概的时间在一九三八年前后,当时鬼子入侵华夏大地,举国上下开始了长达八年多的抗战,我们这里当然不列外。 我家这块地方别看是在山里,这里可是易县连接保定的要道,对当时的整个华北战场来说,太行山一脉都属于重要战略部署。 保定北部地形以平原为主,有险可守之处很少。长期以来,这一地区没有可供作战的国防工事。当大战即将爆发时,当地军政官员根据国民党军政当局的紧急指示,紧急动员当地民众与部队官兵赶筑国防工事,在最短的时间内,挖掘了马厂经大城至文安、文安至雄县、雄县至新安镇、新安镇至徐水、满城至安新的许多战壕、反坦克壕。这些战壕往往长达数十公里,宽4米至6米以上,其工程相当浩大。蒋介石对此十分重视,多次发出非常具体的指示。当地民众以极高的抗日热情,奋力苦干,最终得以完成。 保定会战失败之后,****从保定地区撤离,保定地区正式宣布沦陷,虽说沦陷,但各个村子的村民还是比较抱团,再没有文化也知道保家卫国。 一九四零年,小批游击队慢慢发展到村子里,成立了民兵护卫队,当时十五岁的姥爷毅然加入了民兵护卫队,队伍发展倒也迅速,再加上当时的人都有不怕死的精神,几年之内鬼子对这里也是闻风丧胆。由于村党组织坚强,群众基础较好,抗日情绪比较高涨,小股敌人过往,都得绕道走。 山洞慢慢就变成了游击队的大本营,附近村子的作战指示都是从这里发出,而且山洞的位置比较隐蔽,山势易守难攻。 一九四一年秋,日军在村子旁边的山上修建炮楼,敌人白天垒,姥爷他们晚上就会偷偷去拆,结果一个月下来垒得不到一人高,使日军无落脚之地。 可能是村子的人彻底激怒了日军,大批军队从四面八方开来,趁着天黑夜袭村子,机枪的扫射和手雷的爆炸声彻底将村子里的人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