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 我发现人类的记忆力真是好得出奇,有些事情你表面上已经不记得了,但若是拼命去想,就依然能够清楚的想起来。我独自站在山林里,回头想想,和师父在一起的日子已经有半年之久。 如果说十年前被拉去集训的那次学到的是技能,那我这半年跟师傅学到的则是生存,如何在末世中生存。 我的右手上正提着刀,刀还是那把长刀,而握刀的人却和以前不同了。刀刃上还有黑色的血迹缓缓流淌,滴落在脚下,滴在那具死尸的头发上。看着面前那五头向我靠拢过来的丧尸,再看了一眼掉落在它们脚下的布包,我猛冲了过去。 与最前面的那头丧尸打了个照面,我迅速偏过身与它擦肩而过,同时伸腿把它绊倒在地,我此时已经进入了丧尸的包围之中。一时间黑色的血液飞溅,几头丧尸被我手起刀落砍得血rou横飞。 还有没死的我便跳上去补上最后一刀,直到它们再也无法动弹,迷茫的双眼大睁着一动不动了,这才罢休。 看着周围横七竖八倒下的近二十来头丧尸,长出了一口气。我捡起背包,把刀在一头丧尸脏兮兮的衣服上擦了擦,简单的擦去血迹,迅速钻进树林中跑了。 现在是八月份,仔细算算,丧尸爆发已经有一年多之久。这一年多里,师父是我最后见到的活人。跟在师父身边的这段日子,我再也没有见到过其他的幸存者。 我飞快地穿梭在树林之中,同时从布包里掏出个野果在衣服上擦了擦,放在嘴里咬了起来。我记得师父第一次给我吃这个果子的时候,我拉了一整天的肚子。但现在不会了,俗话说不干不净吃了没病,我的胃不再像以前那么矫情。 过期的食品也好,山林里乱七八糟的小动物小昆虫也好,只要是我们能找到的一般都能吃。这也许就是末世里的人寿命普遍不长的原因,但哪有人还顾得了那么多。 经过了一个冬天,丧尸们还是没有太大的变化,我感觉它们几乎是在退化。因为不管是它们身上的rou也好,骨头也好,都显得越来越脆弱。以前匕首很难刺进它们的头骨,但现在似乎更轻松了,只要力气稍微大点的人都能办到。该死的它们好像在缓慢氧化一般,在慢慢的腐烂着。 我在树林中的山野里来去自如,眼前出现了一间小木屋,四周被人为的插着粗壮的木桩,木桩顶端削尖用铁丝拉成网,铁丝上挂着一串串的空铁罐头。 我直接越过铁丝网跳进院子里,猛地推开门说:“师父,我回来了。” 师父脸色很苍白,他躺在漆黑的屋子里,躺在那张散发着霉味的床上。 “回来了?有收获没?咳咳咳……”师父一边说着一边咳嗽着,带有血丝的浓痰吐在床边上的垃圾桶里。 这一切都被我看在眼里,师父的身体不行了。“师父,吃果子。”我把摘来的野果全倒在桌子上,捡起几个大点的在自己身上擦了擦,递给师父。 师父摇了摇头,似乎很不舒服,“不吃,先放着吧。” 我心痛地说:“要不要我去找个县城给你弄点药回来?”但师父说过,想在末世中生存,你就要放掉所有无意义的情绪,所以我不敢把自己的伤心表现得太明显。 也不管他同不同意,我说完就想往门外跑。师父粗糙的手一把拉住我,拽住我身上的背心把我拖回床边,让我在凳子上坐下。他说:“不用去弄了,我快没时间了。” 我在这一刻差点泣不成声,师父陪了我半年之久,救过我无数次。虽然对我严厉,动不动就对我拳打脚踢。但是看着他苍老成这副模样,怎么能不伤心? 看着他的眼神,我再一次把眼泪憋了回去,让它在自己的胸腔里流淌,在心脏里激荡,引得一阵疼痛。 小木屋里乱七八糟的,杂物胡乱丢放在角落,或挂在黑漆漆的墙上。 “师父,吃个果吧。”我把野果再次递给他。 这次他没有拒绝,接下了,放在手中问道:“还有烟吗?” “有”我从口袋里摸出两根软塌塌的香烟,递给他说,“就这么两根了,够吗?” “行了。”他抽出一根叼在嘴上,我为他点燃。他刚吸第一口就开始剧烈咳嗽,呼吸都变成了呼哧呼哧的声音。只听他呵呵一笑,说:“想不到你小子还藏了两根烟,不过有点上潮了。” 我说:“一直舍不得抽来着。” “哈哈……咳咳咳……” “师父,我去给你找点药回来吧,你这感冒得治。” “治?咱们这些日子以来哪次感冒治了?还不是都好了。” “可是你这次似乎很……很……” “我告诉你,治也没用,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 “我去找药。”说着就想起身朝门外冲去。 “站住!咳咳……站住!”他往垃圾桶里吐了口痰,手颤抖着端起床边的一个油腻腻的矿泉水瓶,喝了一口,“不用去找了,我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师父……”我握紧了拳头,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他不行了,这点不用说我也能看的出来,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他抽了一口烟,又引来一阵咳嗽,“末世中能有这种死法是最好的,我知足了。” “师父……” 他把烟头扔到地上,黄色的火星飞溅。“你出去一下。” “师父……”我站着不动。 “出去!” 我咬着牙,浑身颤抖着出了门。随手把门带上,斜倚门板望着天空。忧伤并没有从我的脸上表现出来,除了平静眼神里的那颗眼睛微微颤动,脸上没有丝毫变化。 师父教我的,平静。不要把自己的想法透露出哪怕一点,不要让陌生人看懂自己的意图与心思。 “砰”二十平米的小木屋里传出一声枪响,远方的树林里升起一大片飞鸟。我想那一定是很美味的鸟rou,拔了毛之后抹点油放在火上烤,当颜色变得金黄的时候撒上盐巴,再抹次油,过个十分钟就能吃了。 我和师父常常这么干。 “师父你太自私了……”我嘴里嘟嚷着推门进屋,“竟然把最后一颗子弹留给了自己。” 师父死在了床上,看来他十分有经验,子弹是从他的下巴射进脑袋的,这样自杀才能做到万无一失。 我不知道现在的日期,也不知道是星期几。好在师父一直有写日记的习惯,我从他的日记中知道了他末世之前的身份,日记是从末世后才开始写的。 师父的姓名确实是叫王锋,好像是某家企业的CEO,有车有房,有个美丽贤惠的老婆,还有一个八岁的女儿。是个成功的男人,有个温馨美满的家庭。 我不想看了,这种日记大多千篇一律。都是先记录自己末世前的生活是多么美好,然后再陈述自己在末世中的生存。 无聊……日记本合上的时候,一张照片滑了出来。我把日记本放在他身边,那张一家三口的照片摆在他胸前。 师父之前让我写日记,但我的回答就是没什么好记的,我记性好得很。以前幸福平凡的生活我都懒得写日记,这种非人的日子还有什么好记的?写给谁看? 我用被单把师父盖住,把食物全装进背包里,还有珍贵的水,一些简单的衣物。还有一些类似于手电筒的杂物,睡袋。至于武器,也就只有自己的长刀和一把军刺。当然,还有不锈钢酒壶和打火机。 我把两瓶酒装进自己的背包,再打开最后一瓶猛灌了一口,剩下的全倒在了被单上。被单被酒打湿后变得透明,我能够看见师父胸前的鲜血。 一切准备就绪,我点上最后一根烟,顺便用打火机往被子上一点,蓝色的火焰瞬间就腾起半米高,我赶紧缩回手向门外走去。 我停在门口转过身,跪下磕了两个头。虽然这不是武侠世界,我师父也不是什么武林高手。但我觉得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个礼节不能免。尽管师父他没有承认过我是他徒弟,但我确实从他身上学到了很多,也很是受用。 磕完头,整张床已经是一片火海,nongnong的黑烟升到屋子上方,火势还在迅速蔓延。 我越过铁丝网出了院子,走进一条小道的路口,再一次回过头看了小木屋一眼,那栋屋子已经完全被大火吞没。恰巧天边出现红彤彤的夕阳,就像被这大火照亮的一样,那云朵都快被大火点燃。 我吐出一口烟转身走了,再见了。我自言自语着:“房子就烧了吧,师父你是个末世中的孤独游侠,死后也不需要固定的坟墓,这是你对我说的。在末世中能够拥有这种死法,也是幸运的。” 于是我又成了独自一人,丧尸很快就来了,我得走远点找个地方过夜。 之前师父带着我一路向北,我完全没有反对的余地,我不知道师父会去哪。其实师父自己也不知道,仅仅只是朝北走,走到再也走不动了为止,而现在师父死了。 我翻开地图点了点上面的一个红叉,我得走自己的路了。而且,我和以前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