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山泉憋着一肚子气回到了客栈,到楼上敲四公子的门。 片刻后门打来,四公子看着他,问道:“你的法子不成?看你这一脸怒气,是不是要我帮忙杀人?” 季山泉摇了摇头,说道:“贫道想请四公子帮忙,但不是杀人,不知可否容贫道进房细说?” 四公子笑了一下,说道:“进来吧。” 季山泉朝隔壁唤道:“老大。” “哎。”老大拉开门出来,说道:“季兄弟回来了。” 四公子回身问道:“老大,你怎么叫他季兄弟?” 老大笑着答道:“他虽然穿着道袍,但他没有出家,他师父还让他找个媳妇儿呢。” 季山泉皱眉道:“老大,咱们说正事儿。” 进到四公子房中,季山泉把去朱家的事一说,然后说道:“我想请四公子扮成女鬼,却吓一吓朱家的人。” 四公子微一蹙眉,云凰从玉中出来,说道:“不行。凤儿其实胆子很小,万一碰上那只女鬼,她会害怕的。” 季山泉抿着嘴垂了眼帘,四公子却说道:“好,要怎么扮?” 云凰急道:“凤儿!” 转而又对季山泉说道:“道长,我去行不行?” 季山泉摇了摇头,对四公子说道:“四公子,云凰姑娘不同意你扮鬼,问我她去行不行,可是……云凰姑娘既没有怨气,也没有法力,是不可能碰到朱家人的,也没办法让朱家人看到。” 四公子微笑了一下,说道:“jiejie,只是扮鬼而已,吓的又是活人,没事的。既然早先说了要给季道长帮忙,现在又怎能反悔呢?再者说,咱们不是还要请道长帮忙办益州的事吗?” 季山泉说道:“四公子,这是两码事,我一定会帮你办好益州的事。” 四公子说道:“季道长,我想……你既然想到让我扮鬼吓人,就应该考虑过危险,如果有危险,你也不会让我去,对吗?” 季山泉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危险倒是没有,云凰姑娘只是担心你会碰上那只女鬼。” 四公子怔了一下,垂下眼帘想了想,问道:“是季道长与我同去?还是让我自己去?” 季山泉说道:“自然是我陪着四公子,只是进朱家,要四公子自己进,而且要等那只女鬼离开之后,我才会让你进去。” 四公子一笑,说道:“那就没事了,jiejie,你放心吧。” 是夜三更过后,四公子披上黑斗篷,跟着季山泉翻窗而出,来到了朱家大宅。 “还我孩子!还我孩子……”刚一到,就看见陈巧儿围着宅子边转边喊。 四公子紧张地攥着拳头,身子微微发抖,下意识地靠在了季山泉身上。 季山泉握住了她的手,轻声说道:“别怕,她一会就走了。” “嗯。”四公子轻声答应。 鸡叫头遍,陈巧儿木讷地转身,飘飘悠悠地离开了。 季山泉轻声问道:“还在害怕吗?” 四公子摇了摇头,问道:“现在进去吗?” 季山泉说道:“你进去找到朱夫人,掐朱夫人的脖子,就像刚才那只女鬼那样,尖着嗓子大声喊‘还我孩子’,但千万别把人掐死了,闹腾一会儿就出来。” 四公子点了点头,脱下斗篷递给季山泉,然后几步到了墙边,纵身跃了进去。 不一会儿,宅院里惊叫声四起,夹杂着哭喊声与东西碎裂声。 又过了一会儿,四公子跃出墙外,看着季山泉轻声说道:“我把他们家砸了。” 季山泉一笑,说道:“咱们赶紧回去吧,天快亮了,万一撞上人,你这副妆容,怕是要把人吓死了。” 四公子点了点头,穿上斗篷,两人向客栈返回。 转过天一大早,朱老爷带着人来了客栈,大呼小叫地问掌柜的:“你们这儿有没有一位季道长!” 掌柜的赶紧领着朱老爷上了楼,到了季山泉房外,叩门道:“季道长……季道长……” 季山泉在屋里问道:“一大早的,什么事呀?” 掌柜的答道:“季道长,朱老爷来了,要见你。” 季山泉厉声喝道:“滚!道爷还没睡醒呢!” 朱老爷一愣,这跟那天见面时的口气完全不同。但随即醒悟,昨天季山泉是上门自荐,而今天,却是他来求季山泉。朱老爷冲掌柜的摆了摆手,带着人轻手轻脚地下了楼,坐在大堂里等着。 直等到日上三杆,季山泉才从楼上打着哈欠下来,眼角都没夹一下朱老爷,捡了一张空桌坐下,唤道:“小二,弄点儿吃的来。” 朱老爷连忙陪着笑脸站到季山泉身边,拱手躬身道:“季道长有礼。” 季山泉像是才看到他,装做吃惊道:“哎哟!这不是朱老爷吗?什么风把你老吹来了?” 朱老爷面现尴尬,说道:“道长恕罪,朱某人有眼无珠,昨天慢待了道长,还望道长海涵。” 季山泉微笑道:“朱老爷言重了。慢待了贫道没什么要紧的,贫道是活人。不会大夜里地跑去朱老爷的府上闹腾。” 一句话噎得朱老爷干瞪眼,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四公子从房里出来,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扶着栏杆,冷着脸看着季山泉说道:“季山泉,都在这儿待了两天了,什么时候上路?本公子的事可耽误不得。” 季山泉连忙站起身,恭敬地答道:“四公子,还请再容贫道两天时间。” 四公子冷哼一声,转身回房了。 朱老爷咽了咽口水,楼上这位公子,看样貌气度,绝非来自寻常人家。连忙向季山泉拱手道:“季道长,既然道长留下来是为了陈巧儿的事,那就请道长……” “谁说我是为了陈巧儿的事?”季山泉一脸诧异地说道:“我留在这儿是为了寻一件宝物,碰巧看到陈巧儿,才顺便访了访原由。我找到府上劝诫朱老爷,不过是为了顺便造一份功德,至于朱老爷你听不听劝,于贫道既无好处,也无损失。” 朱老爷愣住,求人办事儿,最怕的就是这种情况。 朱老爷问道:“季道长,不知你老能否为陈巧儿超度?谢礼好说。” 季山泉坐下,说道:“朱老爷,看见楼上那位公子了吧?知道人家为什么那么横吗?” 朱老爷陪着笑摇头,说道:“请道长指教。” 季山泉说道:“人家不光是来头大,而且许给我事成之后,谢礼一万两黄金!朱老爷,你全部的家当,有一万两黄金吗?” 朱老爷笑了笑,脸色尴尬。 季山泉说道:“不要总提钱,贫道不缺钱。钱是什么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功德才要紧。” “是是,道长说得是。”朱老爷连连点头。 季山泉说道:“我可以给陈巧儿超度,但前提是,要先消解陈巧儿的怨气。朱老爷,当着明人不说暗话,你们家做了什么事,你心里清楚,要想息事宁人,就别死要面子。其实挺简单的事,你把陈巧儿的尸骨起出来重新厚葬,再让她们母子相认,再让尊夫人到坟前认个错,说两句好话,有那么难吗?” 朱老爷阴着脸不说话。 季山泉笑了一下,说道:“朱老爷,你要么按我说的办,然后再来请我去超度。要么,你想找谁就找谁去。” 朱老爷连忙拱手道:“季道长,能不能不让我内人去坟前认错?” 季山泉看了他一眼,唤道:“小二,饭菜快着些!” “来了。”小二片刻后端着食盘过来,将饭菜摆到桌上,说道:“道长慢用。” 季山泉端起碗吃饭,朱老爷站在一旁,低声下气地说道:“道长,内人性子凶悍,我代她在坟前向陈巧儿赔罪,行吗?” 季山泉叹了口气,实在是时间不够用,也懒得再同他讨价还价,于是点头道:“也行吧。” 朱老爷面露喜色,拱手道:“那道长,现在我就找人去将尸骨起出来?” 季山泉转头向外看了看天色,答道:“可以。” “多谢道长。”朱老爷一躬到地。 季山泉说道:“办得利落些,天黑前要下葬,不然会出什么事,我也说不准。” “是是。”朱老爷连声答应,问道:“那道长你……不跟我们一道去?” 季山泉说道:“你把下葬的事都准备好之后,再让人来叫我。” “好好。”朱老爷拱着手退了两步,带着人走了。 朱夫人在家里久等朱老爷不归,气得坐卧不宁,扯着手帕咒骂道:“小贱人!人都死了,还回来闹腾!” 三岁的朱传嗣走进来,张着小手唤道:“娘……” 朱夫人甩手一记耳光,将朱传嗣打倒在地,骂道:“野种!” 朱传嗣瞪着大眼睛不敢动弹,不知道娘亲怎么又生气了。 朱夫人白了朱传嗣一眼,恨恨地出门来到前院儿柴房,一把推开门斥道:“那个姓吴的摆得什么破阵!到底那个死鬼还是闯进门儿来了。来人!给我把这些破罐子都砸了!” 下人们一向不敢多嘴,连忙进柴房,把摆在里面的八个罐子抱出来,逐一砸碎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