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车上,人来来往往,我们都小心的提防着所有人,因为家里人都教导我们别随便和陌生人说话,其实我们又不是什么小孩子了,说这些我认为都是多余的。后来我们都困了,我们安排了轮流看行李,倒也平安无事,傍晚我们便要到达目的地车站了。我们在拥挤的人群中勉强站的很近,紧紧的护着钱包和行李,慢慢的挤出了车站,福军一出车站便到处打听询问招待所,我们仨山里来的娃第一次进县城,就像无头的苍蝇,这走两步那走两步的,头天黑终于找到一家便宜的旅店,一晚上就要十块钱,屋里就两张床,其他的什么都没有,不过地方倒是够了,明早我们六点就得坐车去部队报道处。我把东西放好,从包里拿出爹给我的红塔山,点上开始慢慢的享受,富贵则累的一下躺在了床上,伸了个懒腰对我们俩说:“我说弟兄们,咱们这刚迈出了革命的第一步,下一步是解决我们今晚的吃饭问题。”福军数数手里剩的钱对我俩说:“要不,咱凑合吃碗面得了,估计也花不几个钱,金贵你说呢。”我点点头说:“随便啊,面条咱家里还捞不着总吃呢。”福军说:“那好,我刚才来时发现了一家小面馆,你俩在这看着东西,我去去就回。”我俩没说什么,福军出去时,天已经黑了,并且天上还飘着小雪花,天也冷了起来,这旅店也没什么供暖措施,无奈之下,我和富贵都钻进被窝取暖,富贵身子壮,他自己睡一张床,我和福军都瘦,所以我俩睡在一张床上。福军去了二十分钟差不多,回来时打着哆嗦,满头白雪花,进屋后看我俩蜷缩在床上,就赶紧拍拍我俩叫我俩起床吃饭,我和富贵慢腾腾的爬了起来,我点着一根烟希望能取取暖,我抽着烟问福军:“福军,外头冷不。”福军还在拍打着脑袋上的雪花,边拍边说:“冷,觉得比咱家那都冷,估计明天还得下雪。”富贵趁着面热时也顾不上说话就埋头吃着,福军和我说完话也拿起一次性筷子吃了起来,低头看看这一次性碗里的面,面不算多,汤倒是不少,闻着确实是香,应该是普通的小面之类的。我又问在狼吞虎咽的福军:“你这面多钱买的啊?”福军抬起头哈哈热气说:“一块五,咋滴,不算贵吧,咱镇上都得一块八呢,你看啥啊,赶快趁热吃了好暖和暖和。”说完接着低头吃,我把烟换到了左手拿,右手拿起筷子,也埋头吃起来,屋里飘着面条的香气和散发出的热气,屋里仿佛感觉瞬间不冷了,以至于三个人都后来吃的满头大汗,吃完饭,我接着钻回被窝,三个人也没洗脸刷牙,因为今天一天的颠簸真是要我们命了,屁股都快坐烂了。富贵早早的关上了灯,仨人也没多说什么,因为实在是累的不想多说什么,那时也就差不多六点多左右,三个人便都钻进被窝准备睡觉了。富贵鼾声不一会就响起来了,福军却一直没睡,我也一直闭着眼却睡不着,我一直在想,爹现在在家干嘛呢,这么冷的天,他自己在家吃啥呢,也没人说句话,没人喝碗酒,这时我对家的想念才慢慢蔓延上来,我就这么一直躺了一个小时,直到我听到福军的一声叹气后开始抽泣,我才翻过身拍拍福军:“哎哎,福军,咋了嘛。”福军抹抹眼泪抽搐着说:“没事,想家了我。”我叹了口气。其实福军也挺不容易的,临走时他没像富贵那样哭,其实那是在忍着,现在忍不住了,其实人家富贵哭完了还就真没事了,现在睡得和个死猪似的。福军现在开始想家开始哭了,也难怪爹曾说过:“出门在外的人啊,只有你晚上睡觉时才最想家的。”看来确实如此,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福军,过了一会,福军坐了起来,我也跟着坐了起来,看着福军,福军转过头,对我说:“金贵,俺要支烟给俺一支。”我一听这话愣了一下,要知道福军可是从来不沾烟酒的,我也没说什么,掏出根红塔山放我嘴里点上后塞他嘴里了,福军哪会抽烟,刚吸一口就呛得直咳嗽,说不出话来,可他越吸越多,我就用手拦了他的烟一下说:“你不会抽,慢点抽啊。”福军抽泣着,仍在往嘴里送那呛得直咳嗽的烟。我也点上一支,就这么一直看着福军抽,福军就这么大一口小一口的吸完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支烟。吸完了抹抹眼泪,对我说:“金贵,你想家不。”我吐着烟看着窗外的雪,寻思了一会说:“想啊,咋不想,想俺那老爹。”福军点点头又和我说:“哎,那我怎么看你自从和你爹道别后,就没哭过。”我转过头看看福军,他的眼神似乎在乞求着我的答案,我又吸了一大口烟说:“哭?哭有个啥用,还不是你把咱都忽悠出来了,到头来你还哭上了。”福军一听这话知道我在呛他,他也没说什么,我们俩就这么坐了一会,我擦擦窗上的哈气,看看外面,外面的雪越来越大了,地上已经厚厚一片了,福军自己先躺下了,肯定也没睡,睡也睡不着,我就这么一直坐着抽着烟,一支接一支,好像抽了三四支,才停了下来,屋里弥散着我的抽的烟气,富贵仍旧打着鼾,当时好像还不到八点,我平日也没有那么早睡的习惯,在家喜欢吃完饭听听收音机再睡觉,在这什么也没有,除了老爹给我的那盒红塔山供我消遣。我在想着明天,我们该如何应对,明天我们仨或许就是个真正的兵了,兵到底是做什么的,该做什么。富贵打着鼾,福军不知到底睡没睡着,我就这么坐着继续抽烟,这是我们第一次在外过夜,也是我们仨人最后一次一起睡在一个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