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了个寒颤,皮肤上的汗毛一瞬间竖起了不少。 煤球突然撕心裂肺的叫了一声,跳到了我的头顶,整个身子转了个圈儿,嘴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叫声。煤球这种神态我只见过一次,在鲁东那时。通常猫科动物发出这种声音,最大的可能就是遇到敌人,而且是强敌。 悬壶道长还在那儿闲庭信步,指捻兰花。 然后,我听到了悉悉索索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 这声音我熟悉,我曾经还把103的声音听错,这次错不了,的确是老鼠。按理说,老鼠的动静不该有这么大,想这么大的动静我听的次数还真不是很多。记得小时候又一次,跟着我二姑夫和我爸去烫老鼠窝的时候听见过这么一次。 说起来,也是挺残忍的一件儿事儿,但那时候没办法,护林所的粮食经常被偷,养了猫都不管用。我爸和二姑夫估么着,这老鼠窝怕是大了点,然后准备灭四害。毒鼠灵,捕鼠夹都是论个逮的,太慢。所以他们几个一合计,去烫吧。我跟表哥好奇,就被批准去观摩了。 方法很简单,找到老鼠洞,几锄头下去就大了。记得当时,我爸锄头一剜上来,下面就窜出几只。现在想想窜出来的都逃了,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就是这个道理。很多不敢出来的,往里躲的。烧的guntang的开水,从暖瓶里出来,接连倒下去,接连倒了十几瓶。才算完事儿。 表哥说,挖开来看看,死了多少。我爸摇摇头,看了我二姑夫一眼,说,行了,这老鼠洞也算元气大伤了,做事儿别做绝,得有阵子消停了。 我很难理解,除四害的标语从小就看见,各种宣传都是赶尽杀绝不留后患的意思。我爸说,实际上,大家都觉得差不多就行了,个别较真儿的除外,并不是说当时的人又多懒,而是都明白做事别做绝的道理。 你把四害都给除干净了就真的干净了?不会。老天爷会给你弄出新的四害,可能比以前的四害更难搞。比如……抗生素…… 扯远了。话说,当年第一瓶开水下去之后,不出几秒,我便听到了恐怖的声音……那声音深深的震撼了我,不是害怕,而是激动……我倒要看看能出来几只…… 现在,我汗毛倒竖,倒也不是害怕,而是本能的觉得瘆人。当年那声音,比着这次……小巫见大巫了……不是某一个角落,而是各个角落,悉悉索索的爬行声,以至于我几乎能脑补到,地下室,玄关各个能够往里钻的角落都挤满了老树……应该是普通的仓鼠,可不是萌到发紫的龙猫。 声音越来越近,我担心的看了一眼扔在集中踏步的悬壶道长。心道,靠得住么? 念头尚未止住,客厅的一角出现了一个黑影。 小小的圆耳,尖尖的鼻子……这种动物的数量远超人类之上,而且还不实行计划生育,肆无忌惮的繁殖。 奇怪的是,除了这一只以外,其他的并未现身……我顿时明白,这只就是传说中的敢死队,侦察营,排头兵。 老鼠飞快的爬到桌子底下,似乎觉得没有被发现,然后专注的盯着悬壶道长,那一刻,我甚至觉得有人附身到了这只老鼠身上,眼神里满具灵慧。停顿了片刻,又蠢蠢欲动。慢慢爬出桌子底,向悬壶道长移动。 我惊,难道这老鼠的目的是悬壶道长? 就在老鼠快要进入悬壶道长的阵中之时,我头顶的煤球突然喵了一声,声音极度尖锐,穿透了夜的寂静,和老鼠的悉悉索索声遥相呼应。 听到猫叫的同时,那只先遣队立刻停住了脚步,抬头看了一眼煤球。 此刻的煤球正居高临下,直直地盯着着闯入者。 我看不到煤球的眼神,但我看到了老鼠的恐惧……它想逃,但无济于事,整个身体微微打颤……我头上突然一轻,等缓过神来,一道黑影已经扑向地面,再看时,那颤抖的老鼠已经成了煤球爪下亡鬼,重新投胎去了。 煤球毫不犹豫的撕扯着老鼠脖颈里的嫩rou,但也只是撕扯而已,殷红的血流出,煤球抬起爪子,优雅的舔了舔,然后将老鼠的尸体扔了一侧,直立着前腿,坐在实木地板上,盯着一个角落。 天敌。 我们通常一说到这个词,就会想到,猫和老鼠。 现在我看到的这个状况,非常完美的诠释了这一点。 四面八方悉悉索索的声音,戛然而止。我环顾四周,没有看到第二只再出来。心中一喜,看来煤球果然是克星。只不过,在我得意忘形之前,窗外突然响起了悠扬的笛声。 笛声起,徐风临。 瞬间,似乎引燃了什么东西,悉悉索索的声音不但回归,而且是暴涨之势。 煤球瞬间,爬回了我的头顶。弓着身子,嘴里呼噜呼噜的。 我心里暗道,果然是有人控制的,我本以为那人会在百十里之外,毕虎身边。没想到竟然找到这里来了……呵,苦笑了下,悬壶道长老狐狸,说是怕我出事,该不会是觉得对付不来,找我做帮手罢了……不过,说到帮手,他应该找自己的同道中人,为何要找我?难道我真的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不出片刻,客厅的四个角落纷纷出现了几只老鼠,为首的一只毛估估有一尺来长。这货一出来,并没有看悬壶道长,而是直勾勾的盯着我头上的煤球。 煤球虽然说不上怯场,却还一时没有冲上去。 我理解,深深的理解。 就算是天地好吧,我家煤球才几天大?那一尺来长的老鼠都快成精了! 一般没出满月的小猫,被大老鼠咬死也不稀罕。 我伸手摸摸煤球的头,抚了抚它的脊背,感觉到煤球放松了下来。 一尺来长的大老鼠,豆大的眼睛滴溜溜直转,似乎发现了煤球的情况。终于转了头去看悬壶道长。 下一秒,这大老鼠突然蹿了上去,眼瞅着还有几步就要咬到悬壶道长了长衫了,我摸起身边的玻璃烟灰缸砸了过去,不偏不倚正中它脑袋。 大老鼠似乎没想到我手这么快……这也怪不得我,自从老树建议我锻炼身体之后,的确身手矫健了不少。就算不能开灵识,不能用树气,我跑个马拉松得个名次应该不难。 当我有了这个想法的时候,突然想起了某个大神的话,他说……竞技体育是属于普通人的,专业的和职业人士一般不参加……比如射击,你让兵王去比比试试,尤其是玩狙的那种。再比如这种比耐力的,体力的,你让修道的人去试试…… 不说了,说多了我自己都觉得无趣,因为职业的和专业的是有差距的。职业的就不会去跟普通人抢乐子,因为得了冠军也没什么可兴奋的。 话说,大老鼠让我给砸蒙了。但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凭我的功力竟然也只是让它蒙了一会儿而已,没一会儿它就转醒了,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儿幽怨的想要咬死我。但似乎它更关心悬壶道长。 回过神之后,立刻朝悬壶道长扑了过去…… “开!” 在那个瞬间,悬壶道长抬着的右脚,突然重重的踏在了木地板上,咚的一声,像是一张实木餐桌被墩在了地板上。 然后,在我惊奇的眼神中,那只一尺来长的大老鼠在距离悬壶道长半米之外的空中,像是撞到了玻璃墙一般的……扁了……继而慢慢滑了下去…… 魔术么……我揉揉眼睛,然后听到悬壶道长朝我大声道:“过来!到我身边儿来。阵法已开,你我静待幕后指使出现。” 我当然不会犹豫,本来么……现在的我防御力约等于零。煤球又是个小猫崽子,不靠谱。还是赶紧找个靠山吧。 等我到了悬壶道长的领域之后,才发现,情况的确不容乐观。好在看着他轻松的表情,看样子应该挡得住。 就在我刚才的地方,已经挤满了大大小小的耗子。耗子筒子们把这里当了礼堂,不一会儿就铺满了地面……事情远没有就此结束。 笛声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愈发止不住。第一层地面铺满,开始上来第二层,层复层,叠罗汉。 我汗颜,该不会要占领整个空间?你牛!你们牛,这比占什么上,占什么下牛叉多了。 “魔笛。”悬壶道长道。 魔笛……顷刻间,我想到了那个西方的故事,哈默林的吹笛人……难道是个歪果仁? 悬壶道长看出了我的迷茫,阵法已成,他做在阵法中央,任凭那些老鼠在怎么搞,我自闲庭信步,悠哉喝茶状。“魔笛是道上的说法。这种御灵术,非常普遍。其中用笛声来控制的,也不过那么几家,以贵州梵净山的钟家为最。而普天之下,驱使老鼠的,除了北马老灰家之外,最为有名的就是两广之地,西南边陲的蛊道。当然中原之地也有高手,多不出世,又属于旁门左道,与我茅山速来无交,所以贫道也不太了解。” “既然如此,何不立个门户,自报家门,大家也都认识认识,交个朋友什么的?”我这么说着,“俗话不是说,多个朋友多一条路,多一个敌人多一堵墙么?” 悬壶道长听完笑道:“小兄弟倒是直爽。只不过,还是不要互道姓名比较好。” “为何?” “我与来者并无个人仇怨,只是各为其主,算是上面的交手,点到为止,就算误伤因为起因不是对方,所以也不会找对方麻烦。但若是报了家门,这意义就不同了。从我和毕老爷的恩怨,转化成我和这位幕后指使的恩怨。这样非但解决不了原来的是非,反倒是平添了多余的宿怨,不划算。” 他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现在这个人代表的就是毕虎,如果他受伤了也会找毕虎去理论,跟我们无关。但如果双方报了家门,就是我们和他之间的恩怨了,如果受伤了什么的,就会直接来找我们。这道上的规矩……还真多啊,我挠挠头:“那怎么办?对方会出现么?” “会!别急,老鼠只是头阵,不会只是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