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回家吧,明天再来给刘东招魂。” 夜风阵阵,我和三叔都没有说话,一前一后的走出橙子林,树叶哗哗作响,我心中有种莫名的感觉,或许是再为那张大春悲哀着,或许是今晚看了这些事我一时消化不了。天地萧萧,我跟在三叔身后走着,树叶的哗哗声变得大了起来,下意识的回头一看,一时间呆住了。 就在我们身后,在几十棵树子中间,先前的那一棵橙子树竟然开始了燃烧,幽蓝色的火焰布满的整个树身,在风中飞舞不已,有一种妖异的美丽。 三叔见我停下了脚步,也是发现了什么,随即转过了身。我呆呆的立在原地,就那样的看着那一棵火树,喃喃的说道: “叔,那一棵树燃烧起来了,看上去好漂亮。” 此时在三叔眼中,那棵树却依然是老样子,没有任何改变,不过听了我的话语,三叔面色微变,拿出的之前灭掉大脸以后就收起来的青色珠子,念了一句口诀,接着用珠子向着自己的双眼一抹。之后再次看向了那棵树的地方。 “叔,你看到没,那火还是蓝色的。” 他却没有回答我的话,我看了看他,发现此时,他的脸色已经是阴沉的可怕。我从来没有见过三叔这幅表情,在我记事以来,他都是衣服懒懒散散的玩世不恭的样子,今晚遇到板板的时候,最多也是稍显凝重,但此时,三叔的神态竟然我感觉到了害怕。 三个字从他嘴里慢慢的说了出来, “西。。。昆。。。仑” 那是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名称,当时被三叔的表情吓到了,所以对这个名称印象很是深刻,不过三叔却没有给我解释什么。当我再次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已经是多年以后了。 不多时,他的表情又恢复的常态,那棵树还在继续燃烧着,我心虚的问了一句是不是还有什么板板没有解决掉。 三叔摇了摇头,我脑壳又着了一巴掌。 “板板,板个锤子,赶紧跟老子回家睡觉。” 那一晚上回到家里,虽然没有其他异样的感觉,但我说什么也不敢自己睡,厚皮厚脸的跑到三叔房间去蹭了半晚上。或许是因为太累了,而且又有三叔在旁边,我很快就睡着了。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了橙子林中的那棵燃烧的树,蓝色的火焰妖异却又美丽,一个声音反复的吸引着我,我听不清,但又很想听清,一步步的向着那漫天的蓝色火焰走去。从那天开始我时不时的都会梦到那棵树,或许是因为它太美丽,在我年幼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第二天我睡到中午才起来,醒来的时候,三叔已经不见了。由于没吃早饭,肚子饿的不行,客厅的饭桌上放着两个包子和一碗豆浆,都已经愣了。我着急的很,还没洗脸刷牙就要冲上去将其消灭。 刚拿到嘴里咬了一口,我妈就端着菜碗从厨房那边过来了。 “还没满七岁就这么贪睡,以后还不得睡一整天?那些东西早上就给你买回来了,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你才起来吃?我看是这个暑假没有怎么管你,你都要玩疯了。别吃了,一会儿吃饭。” 我赶紧又把手里的包子放下,表现出一副乖的不能再乖的样子,我小时候不知道被老妈打了多少次,在我的事情上面,我妈很固执,脾气也比较泼辣。每当下河洗澡之类的被告状之后,我回家都少不了一顿笋子炒rou。但如果提前得到消息,我就会一直和爷爷待在一起,爷爷虎威犹在,那时候极为溺爱我,是那种我平时拍个蚊子都要问我手疼不疼的。但这几天爷爷不在家,我必须得小心翼翼,再说这暑假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一半了,我的那些作业还大多都翘首以盼的等着我,我妈这两天兴许是麻将打的起劲忘了这个事,我可不能把她惹的又想了起来。 我决定立即转移话题,这招可以经过多次的实践总结出来的宝贵经验,久经战火考验的。 “妈,昨天打麻将手风怎么样嘛。” “你问这个做什么,小孩子家家不学好,对于你这个年纪的来讲,别人打麻将看都不要去看知道么?” 老妈摆弄着桌子上的菜,似乎没忍住,然后又说道: “诶,别提了,昨天一开始还赢得多一些,最后两把连续着了两个满贯,实在是没意思。” 我心中窃喜,表情却丝毫不敢表现出来。 “听他们说打牌的时候在桌子面前放一朵黄果兰,好像就要赢钱。” 老妈一愣, “谁告诉你的?谁这么缺德,这么小的孩子就给他灌输赌博的思想,这不是活王八么?以后你不许再听这些知道么?” 我重重的点了点头,一副三好学生的模样,心中则默默的对告诉我这事的三叔说了句对不起,之后却分明听到她小声的念着:“黄果兰?我怎么没听过?怪不得那邱二嫂打牌的时候老是桌上放个这东西,搞得一桌子都是那味道,不行,我也得去买两朵来试试。” 看见我妈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一股小小的成就感顿时从我心中升起,这招还真是屡试不爽。 过了一会儿三叔我爸和三叔也回来了。我给了三叔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一家人便开始吃饭。我妈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事,就对着我爸说道, “文仲,御河湾的张大爷今天来了,他说你答应给他写一幅字,上午来拿,你不在家,那书房里面我也不知道哪一副是给他的,就让他明天再来。” 我爸正对着一根猪蹄子使劲,听到这话,随口说道, “哦,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前些天就已经写好了,等会我拿出来,明天你给他吧。” 我爸虽然在街村当“一把手”,不过几乎隔三差五的就会到书房练笔,听我三叔说,我爸以前那是“十年磨一剑”,练字整整练了十年,方才有如今的境界。 不过那些东西我当时看不怎么懂,我父亲的篆书和楷书是写的最好的,楷书还好,我还能勉强认识一些。至于篆书,那是大多数都像是再看图画一样,总觉得这个字想朵花,那个字像匹马。 三叔也会书法,不过他说他比起我爸来那是差远了,这一点我深表认同。所谓树的皮,人的脸,我爸为人沉稳方正,坐在那里就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三叔这货吊儿郎当,在书法上面估计也是那种烂泥扶不上墙的,我觉得他应该跟我爸的练字的“十年磨一剑”区别开来,我三叔他应该是“十年磨一贱”。 吃饭的过程中我几乎没有说话,一是本来就有些饿了,二是这种“敏感”时期,我是巴不得他们忽视我,而且吃晚饭后还主动承担起了洗碗的任务,当我说出我要洗碗的时候,我爸微微点头,三叔则恰到好处的夸了一句懂事,一家人总算是没有就睡到中午浪费了早饭的事情往我身上“招呼”。 吃过饭后,爸妈都出去了,我和三叔则来到了店铺。我从压着厚厚被子的箱子里面顺了根冰棍,然后问道, “叔,那刘东的事儿怎么样了?” 稀稀的烟雾升起,三叔早已经叼了一根烟点上,他今天穿了一双人字拖,此时正在抠着脚丫子,看了这个场景,我觉得嘴里的冰棍也变得有些吃不下去,三叔懒洋洋的声音传了过来, “今早一大早他爸妈就来找我了,我告诉他们事儿差不多结了,今晚就给那孩子招魂。” 我知道那刘东的一魂二魄此时还在在橙子林中的那棵树下面,三叔说昨晚那一魂二魄太过脆弱,所以得吸收一下所谓的阴气。一听到今晚要给那屁娃娃招魂,我一下就来劲了。 “那我可以跟着去看么?” 三叔斜着眼睛看了我一眼一眼,脸上似笑非笑, “你就不害怕?这可跟你平时看的那些恐怖片差不多哟。” 由于我从小就经常看到那些东西,三叔平时就把这事儿形容成恐怖片,前面也提到过。我一听这话,心中顿时又开始有些犹豫,但又抵挡不住那难熬的好奇心,我一个劲的在心里骂自己怎么这么找虐,你啊你,昨天忘了自己昨晚都被吓得够呛?今天又自己往上面凑。 “招魂的时候,你不能跟着去,如果你在一旁,那刘东的魂魄本来就离开身体一段时间了,闻到你的味道,会给回rou体造成一些麻烦。” 我有些不爽,什么闻到我的味道,说的跟什么似得。不过我也没在这个问题上面纠缠,心想不去就不去,正好小爷还懒得看。 谁知三叔话锋一转, “虽然你不能在招魂的屋子里,不过你还得来,到时候你就待在他家院子里面,按照我的吩咐做。” 经过昨晚见证三叔大发神威的过程,我在这方面对他已经是深信不疑,所以处于纠结当中的我,终究是好奇心占了上风,当时下意识的就同意了。看着三叔的笑容,我有些预感这不会是什么好差事,不过想到三叔的本事,我就又有了信心。谁知道当天晚上我肠子都悔青了。 当天我又出去和胖子还有奉宇奉二娃玩了一下午,跑到小荒村的地盘掰了几根玉米棒子,找了个隐匿的地方烧来吃了,“酒足饭饱”之后就去巡视了一番奉二娃发现的那个鸟窝。那鸟窝在一棵黑杨树上面,那树怕是有五六米高,而鸟窝还在树巅巅(就是树顶)位置,我看到的时候在心里骂了一句锤子,暗想以我的技术是绝对上不去的,这事还得靠在这方面有天赋的奉二娃。树干上面一个张牙舞爪的红色叉叉十分丑陋醒目,我眼睛一看,狗日的,叉叉下面居然还多了个黑墨水画的圈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