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比我运气好,读了名牌大学,现在在国外留学。我们都实现了走出大山的梦乡,但现在,我却时常在梦里梦见大山,梦见以前的家,以前的雨。” 苏小燕沉浸在自己制造的一种情绪里,她接着说:“我初中毕业,考了全县第三,市一中、县一中都想要我,免除学费,还给奖学金。但我已经等不及了,我急着走出大山到外面去看看,所以我就选择了省城一所中专学校,当时那所学校是全国重点中专,但现在已经被兼备了。我十七岁毕业,当时他还是我的校长,他把我分回我们县,我不同意就跑到他办公室跟他争,这一争我就留在了省城,从此之后我就成了他的附庸,他走到哪我跟到哪,从省城到下面,然后再回来,然后再下去,来来回回好多趟,一直到今天。” 一阵冷风吹来,张金生打了个寒噤,对苏小燕说:“这里风大,我们还是下去烤火。” 苏小燕深呼吸了一口凉气,已经从自己制造的情绪中挣脱出来,就打了张金生一下说:“都怪你,乌鸦嘴。” 张金生笑了,莫与女子论短长,这句话在任何时候都适用。 雨还在下,而且越下越大,张金生试了几次都打不出去电话,山里的信号本来就很差,这样恶劣的天气就更差了。 不得已张金生只好撑开雨伞,从车上往下面搬东西,这辆越野车是临时借张庆的,张庆爱出去玩,车上备了全套野游装备,还在车后备箱里意外地发现了一箱红酒。 车上另外还有一袋乱七八糟的零食,酒是张庆的,零食却是张金生临走时为苏小燕和张萌萌准备的。 因为他知道苏小燕的生活习性是晚睡晚起,早饭中午饭一起吃。 苏小燕拿出一把精巧的军刀交给张金生,张金生将两个矿泉水瓶改装成酒杯,取出瓶塞嗅了嗅,觉得还不错。 按惯例,红酒要醒一会儿,但今天谁也不讲究,张金生端起杯子说:“敬我们同甘苦共患难的友谊。”苏小燕道:“你跟我在一起,到目前为止尽患难吃苦了。”张金生道:“马上就要苦尽甘来了。” 喝了点酒,苏小燕的脸红了起来,她问起张金生的家世和奋斗历史。张金生不记得有没有跟她说过,只好再说一遍,起初语速很快,快的像在背简历,但慢慢的就开始啰嗦起来,张金生忽然发现自己很有倾诉的欲望,而且他也不再把苏小燕当成一个陌生人,现在坐在他对面的这个女人身上有一种让他感到亲切的东西,像一个失散多年的长姐。 张金生不知道苏小燕也有同样的感觉,男女之间的交往,总是由好感到友谊,男女是有友谊的,但友谊总难持久,要么转入爱恋,要么转入离恨,要么无疾而终随风飘逝。所以在张金生和苏小燕相处的过程中,他内心很矛盾,实在无法准确处理这层关系,他一直小心翼翼地把他们的关系定位为纯粹的商业伙伴,伙伴因利益而生,亲兄弟明算账或者也能长久,但那不是友谊。 今天的突发事件直接击碎了他们的伙伴关系,现在逼迫他不得不立即做出反应,来重构他们之间的关系,这个定位必须准确,否则极有可能发生不可预知的后果。 但张金生却始终抓不住感觉,这一度让他十分苦恼。 而就在刚刚,感觉来了,他在苏小燕的身上看到了一般男女情爱之外的那层关系,亲情。 在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身上会感受到亲情吗,这个问题现在已经不必追问,因为它已经发生了。 张金生现在就能感觉到自己正像一个小兄弟在向大姐头倾诉过去的委屈。 说了童年的一些糗事后,张金生说:“我的故事就这些,很单薄。现在轮到你啦。” 苏小燕说:“我有很多故事,但我不告诉你。” 张金生说:“不说也可以,有个小请求。我们结拜成兄弟姐妹吧。” 苏小燕道:“这里?你一点诚意都没有,至少等雨停了吧。” 张金生问为什么,苏小燕道:“这电闪雷鸣的野外,我们在一个山村的空屋里结拜,你不觉得很像恐怖片里的桥段吗,两个修炼得道的蛇精,为了对抗正义,正在做一些坏事。多年以后,神话世界里就流传着小燕和小金的故事。” 张金生差点没笑背过气去,他指着苏小燕说:“你应该去写小说,或者当编剧,干嘛做生意这么费劲。” 苏小燕也笑了,然后她问张金生:“为什么要跟我结拜,你担心我们之间的关系会滑向不可收拾的未来?” 张金生摇了摇头,说:“不,没那么复杂,我就是觉得你很亲切,像我的jiejie。我只有meimei,没有jiejie,也没有哥哥,但我的内心里一直有这个愿望。” 苏小燕叹了口气说:“好弟弟,你怕我吃了你吗,这么着急忙慌的。你放心,我不会吃人,至少不会吃你呀。” 张金生道:“我的rou不中吃?大姐,我好歹也是小鲜rou一枚好吧。” 苏小燕笑了起来,道:“你的rou已经被酒精泡酸了,被世故薰黄了,真的不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