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察将陈大夫的手铐在了床栏杆上,世界仿佛静止了三秒钟。没有人反应过来,除了陈大夫本人。 只见他猛地一晃身子,将众人撞开。随后,他左臂用力一扯,整张病床都被掀翻在地。杜云溪随之摔在地上,幸好两名从后面上来,快步将他架了出去。几个护士被吓坏了,惊呼着跑了出去。罗锋与穆察也被此人强大的后劲所摄,不敢贸然上前。几个人互相试探着,罗锋刚要一扑,陈大夫就抄起身旁输液的架子,朝他扔了过去。幸亏躲得及时,没有被伤到。 “不过是一只困兽,怕他作甚!”穆察挺着腰板怒视陈大夫,左手却做抓握状,好像在像我示意。 我忽然想起来自己还带着家伙,忙将身子放低,偷偷朝穆察方向挪动。 谁料,我的脚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架子腿,陈大夫的目光随即被我引来。他目露凶光,好像要跟我拼命,左手用力向前一带,竟将整张病床带动。他不顾左腕上勒出的血,全力向我扑来! 危急时刻,我掏出一对指虎从地上溜过去。穆察低身接住,以最快的速度戴上,高高跃起,老拳重重轰在陈大夫的肩胛之上。他惨叫了一声,颓然跌落在我的面前。罗锋赶忙掏出枪来,顶在陈大夫的后脑上道:“跪在地上不许动,你已经被捕了!” 十多分钟之后,病房里稍微休整了一下。嫌疑人陈大夫被铐在一张椅子上,身旁有四名警员监视。杜云溪被安置在隔壁病房中,杜小晨时不时从隔壁过来,心神显得很慌乱。我和罗锋分别搬了把椅子坐在嫌疑人对面,穆察则劈腿蹲坐在横在地上的病床上,抛给罗锋一支烟。 两人吞吐了片刻,罗锋开言道:“明秋,说说吧,你是怎么知道这家伙的?”穆察掸了两下烟灰,清了清嗓子,起身说道:“其实事情归结到杜云溪的时候,我已经快放弃了。因为此案的凶手,也即我们眼前的护理医师陈路,将这中间的每一步都设计得细致入微。令我们一时间根本找不到搜寻的缝隙,直到一些细节的出现,才使我停滞的思绪又重新运转开来。”陈路坐在那,嘴里挤出一句:“我很想听听这些细节。” 穆察点点头:“一定会令你如愿的。这两件案子我在早些时候已经分别分析过了,一个是酒精中毒,一个是乙二醇中毒。前天下午,封警督也将郝军的尸检报告发给了我,证实了乙二醇的毒杀推断是属实的。这就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既正确又错误的调查方向——凶手的身份是药剂专家。我们只将杜云溪从《柳叶刀》上认出了一串英文药剂,就把他和凶手联系起来,实际上是非常武断的。毕竟,不是所有的药剂师都名叫杜云溪。第二个错误是郝军家的照片,那张有三个人的照片误导了我们,让我们再次把矛头对准了杜云溪,毕竟前两个人已经命丧黄泉,他显然成了最有嫌疑的人。其实,我们忽略了照片背面所提供的重要信息。” 说着,他从大衣口袋里翻出了那张已经快被团皱的照片。(照片因本平台不能上传,故略) “其实这是一张被调整改动过的照片。我们看一下正面,觉不觉得有哪里别扭?”穆察将照片举给我们,“有两个地方别扭,一个是门的位置,一个是两边过于狭窄,好像是被切下去的。实际上,这照片上本来有四个人,后来由于一些原因,我待会儿会讲到,剪下了最右边的一个人。这才导致了门在右边两个人之间,原本应该在正中间才对。郝军在剪下那个人之后,同时也把背面那个人的名字连同前面的‘左起:’字样都擦掉了,并在上面重新写了一个‘左起:’。仔细看的话,还是能依稀看见那个人的姓氏是‘陈’。其它的字则没有动。这样一来,杜云溪右边被紧紧剪下来一大块,另一边赵建国的右边却还悠闲地空了许多。大概是由于装裱需要,这是我的推测,为了使左右对称,郝军才不得不把赵建国右边也裁剪成了杜云溪那样。背面的字也因此受损,不过装裱后也就看不到了。于是,这些字就变成了现在大家看到的这样。关于这些字,我们就暂时说这么多。接下来,我要谈谈杜云溪的故事。” 杜小晨这时走进来,她站在门口处,嘴唇紧咬着。我扭头看她时,发现她正望着我,仿佛从我这里可以得到某种精神层面的安慰。 穆察道:“我在这四天中去了内蒙一趟。在考古研究所找到了一些有用的东西,这些东西已经尘封了很久,若不是我去,恐怕还没有人动它。那是六六年到七六年之间的一些登记簿与档案资料。我查阅了一下,发现七零年之后,研究所里总共来了十几个插队的青年人,七四年那批是四个,分别是郝军、赵建国、陈大洲、杜文西。其中郝军是经人介绍推荐来的,主管文物管理与鉴定,另外三个是因为有点墨水才选进来的,属于门外汉,只负责登记和看管工作。我忽然发现,照片背面的字迹上,杜字后面被裁掉留下的一半字,也像一个‘文’字,并不是杜云溪的‘云’。我觉得这是他后来出于某种原因自己改的名字。这同时也说明了,杜云溪编的那个故事里,阿文就是指杜文西。想明白杜文西就是杜云溪,我就将目光投向更早的时候,他们四个人结交的地方。我起初以为是照片背面写的‘呼lun贝尔’,后来在档案上看到,上面写的是‘兴安’。我有点困惑,直到在谷歌上查到了一些历史,原来在当时一段特定的时期,兴安被划分在了呼lun贝尔市,合名为‘呼lun贝尔盟’。八十年代又恢复回去了。明确了这个问题,我直奔兴安,在那里打听了一阵,找到了绰尔河畔一个的偏僻村落。他们四个人就是在那里认识的。当地一些年纪大的老人家对我讲了一些事情,有助于我对案情的判断:他们四人中,陈大洲的父母在革命时期就扎根在那,陈大洲成家较早,已经有了孩子。他们一家几乎算是本土人。后来,另外三人相继插队到这个村子,四个人成为了好朋友。郝军是红三代,家里有些底子,而且对鉴定文物很在行。赵建国不太清楚。杜云溪是杏林世家,父亲曾留洋学医,精通英文。杜云溪本来打算子承父业,奈何文化革命一发动,家里必须有男丁插队。当时弟弟还小,杜云溪便自告奋勇,踏上了内蒙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