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穆察便返回时代新城的宅子了。而我则回了家,转天黄昏时分才回去。那时穆察没有在,陈太太将晚饭端到了我的房间。 大约吃到一半的时候,我听到对面有开门的声音,一定是他回来了。我赶快吃了几口,便将残羹给陈太太送了回去。随即盛了一份新的来到A房门前,没有按门铃,而是叫了一声他的名字。穆察听到是我来了,忙将我让了进去。 “你今天一定起得很早吧?”他略带讥讽地问着我。我只觉脸上一红,忙道:“别提了,真是丢人。的确如你所说,我在剧院都睡够了,今天起得很早,还帮校长写了一份期末总结会的发言稿。” 他用筷子挑了挑菜,好像海关人员在检查行李一样,而后道:“这才是刚刚开始。中国的官本位体系往往就是累死能耐人、气死老实人。你这么有才,只怕会有无穷无尽的事务。”我却没有耳会,反道:“你在找什么?” 他挑起一根菜,对我说:“我只是想看看,中午我不在的时候,陈太太会不会做猪rou类的东西。我这种工作的人多疑惯了,其实陈太太给我做饭从来都是另换一个锅。” 他坐到一方小桌前吃起来,我这在房间里溜达着。不知不觉中,我停留在了那一摞昨天收拾好的杂志前面。这些杂志几乎都是外文的,偶然翻到一本中文的,我连忙抽出来阅读。 我翻开的那一页正好是一篇学术文章,粗略读来,讲得好像是法医学的内容。仔细一看,又与以往我们所熟识的东西大相径庭。讲的是分析死者遗容对破案的帮助,好像是说通过遗容可以分析出死者的死前情绪、气质性格、死因,甚至死者与行凶者的关系。 真是胡扯,单单一张脸就可以看出这么多来,那还要警察做什么?我往回翻了两页,目光定格在作者的名字上——“耶鲁大学心理学博士穆察”。竟然是他的文章!我有点不好意思,前一分钟还以为胡扯的东西,竟在出自眼前人的手笔,这让我如何与他对话? 他无意间瞅了我一眼,正好看见我不自然的表情以及手里拿份杂志,言道:“是那一篇啊。看来,你不怎么相信我这篇法医学的著作?”“实不相瞒。”我对道,“我觉得有些事情想的永远比做的简单。” 他将手里的筷子放下,径自向档案柜走去,他将其中的几个拉开,找了大约两分钟,再过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张叠得皱巴巴的图纸。他将这张图纸展开,用磁铁固定在了白板上,竟然将白板铺满了,下面还延伸出一些,一直垂到地上。图上面全是一些哺乳动物的头像,每个头像旁边还都有一张人的头像。他指着图对我说:“这张图是根据达尔文的表情学说绘制的,是动物与人类表情的对比。它告诉了我们,自然界的一切生物的表情都是有规律的。”我歪着脑袋打量了一番,对道:“说实话,我看不出哪里相同。” 他将教鞭拉长,点在一张大猩猩的面孔上,讲解道:“看这张愤怒的表情,猩猩在愤怒时皱眉肌会向中间偏下方聚拢,人类也是这样。还有其他的哺乳动物,狗、猫都是如此。与此同时,降口角肌下拉、眼轮匝肌有挤压变形的情况,这与人类毫无差别。这说明,人类的表情与自然界任何一种生物,都是有规律可循的。可是,学术界目前仍然将表情理论应用于活人,或者说有知觉的生命体,譬如艾克曼等人的卓越研究。其实,对于尸体来说,死后僵化的表情正好是一件可以加以利用分析的重要证据。当然,一个人不可能在死前只保持单一的某种情绪,但是我们可以从肌rou的伸缩入手,将复杂的情绪剖析开来,从而得到我们想要的东西,死者的信息、凶手的身份、死因、动机一切可能的线索我们都有机会得到。我将这一研究命名为——遗容分析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