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他是午饭时间,仍然是一副邋遢相。我们正在吃饭,他迈着大步走进来,好像进了自己家一样。话说陈太太好像很尊敬这个“晚生”,连午饭都做得比昨天精致,只不过口味清淡了些。出于礼节,我站起来打算和他握手。他象征性地摆了两下,只道:“子冯兄,不必见外。” 我不敢相信他竟然知道我的名字,却见他头也不抬坐了下来,抄起筷子吃了起来。我忙问:“陈太太,你介绍过我来着?”陈太太没有正面回答,却笑着说:“初次认识穆先生的都会和你一个反应,适应了就好。”我又问:“穆先生,我还不知道您的全名呢?”穆先生微微抬了下头,猛力咽下一大口饭,说道:“穆察,字明秋。”“听说您是心理咨询师?”我试探着与他交流。他果断地说:“我就是心理咨询师。” 说到“就是”两个字时,他故意摆头强调了一下。心理咨询师都是这样与人说话的吗?多么傲慢无礼的人!他见我有点不满,补了一句:“想聊的话,还是来我的咨询室吧。”说着,他将碗筷撂下,洗了手出去了。我忙跟在后面,一同进了A房的大门。穿过接待过道,他把我带进工作室(如果这地方也能叫工作室的话),回头对我说:“我去换身衣服,你先自己转一转。对了,嫌热的话把空调打开。”说着,他走进卧室挑了一身衣服,然后转入盥洗室,轻轻地关上了门。 咨询室由办公桌分成了一内一外两个区域,整张桌子被杂七杂八的档案袋与各类卷宗堆满了,前来咨询的人如果在前面坐下,根本看不清咨询师的脸。电脑、书立、茶杯等电器杯皿也都脏兮兮的,好像蒙了一层灰。宽大的转椅后面挂着一幅油画。我酷爱书法与国画,但对油画一窍不通。 走到近前细细观察,上面绘制的景象极为雍容:画面中央是一个中年男人,灰白色的胡须,头上缠着白色头巾,俨然是来自中东国家。他正站在一座华丽的殿堂中极目远眺。旁边环绕着十位裸体女子,全都生得美艳动人,整幅作品极富香艳色彩。目睹全图后,我忙将目光撤开,不好意思再看。 房间的左边是一排工艺红木架子,上面有大有小摆着许多工艺品与文玩。架子偏上方摆着一把细长的四弦琴,有点琵琶的感觉,却又比琵琶窄。琴通身由螺钿花梨木制成,左侧从上到下排着四条轸,显然是用来调琴的。下半部由蟒皮包裹,琴背雕刻着精美的蟠螭纹。琴的造型很舒服,我本想拨弄一番,却又怕给他碰坏了。忽然,我想起好像看过一期电视节目,里面就介绍过这样的琴,大概是游牧民族专用的。 这时,我被手边一个小型陶器所吸引。那是一个牛头状的埙,我在学生时代吹过陶笛,二者有很多相似之处。只不过,这个埙制作得更为精巧,说实话,我从没见过做成牛头形状的埙。红木架子旁边是一张支架式白板,板槽里有两只黑笔、一支伸缩式教鞭,板面上吸附着七八枚磁铁与一个板擦。 右侧是两排书架与两排档案柜,书架前面还有四排报纸架。这几样都被填得满满的,尤其书架上,杂七杂八的,什么东西都有,许多书都是竖着放不开又被横着塞入了每层上方的缝隙。此外,房间内还凌乱放着许多杂物,如毛皮沙发上放着一部投影仪与两根数据线。 三把椅子上都有东西,一把上面是一厚摞杂志,全是外文的;一把上面有两块移动硬盘和一支录音笔,硬盘颜色和椅子很像我差点坐上去;一把上面是一双医学手套,上面好像有血迹。这时,忽听卧室里传来一声:“没事的话可不可以帮我收拾一下,我一会儿有个客人!”我能说什么,只好动手帮忙。其实我自小也没吃过什么苦,到现在每次回家父母也不让我插手干活。这可倒好,小少爷遇上大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