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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6 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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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子曾赶回莫城后,先是心火燎燎地回了苏家,从了外观看去依旧是让人咋舌的苏家别墅,透过铁栏,庭院里的草木生机一片,阳光透过了树荫,照在了别墅的正门处。看上去和往昔无异。

只有欧式铁雕门上贴着的法院封条才提醒着偶尔来窥探的路人苏家已经没落了。

破产是需要进行一系列的程序的,苏庆长应该需要接受法院的传讯,随后参加资产盘点,因为他的失踪,破产程序不得不暂时中止。

现在无论是法院还是苏氏的人,都在寻找苏庆长,那些工资没有得到清偿的员工,货款不到账的客户,还有一系列的费用,全都在等着苏庆长去解决。

“这么看来,苏庆长将你赶出来,反倒是为你好,”慕姐看着从苏家回来后的苏子曾,好言安慰着。

断绝了父女关系后,苏子曾就和苏氏彻底脱了干系。她手头的钱和珠宝,已经够她一辈子衣食无忧。她也不需要受破产消费的限制,苏庆长这样的筹划,只怕是在他清醒时,就已经做好了的。

“慕姐,”苏子曾低喃着,“他越是这么对我,我越觉得愧疚。”无论是重生前还是重生后,苏子曾从来没有真正的关心过苏庆长。

在她的印象里,苏庆长也是这么对待她的。没有过分的关爱,甚至是父女的情谊也很淡,原本她以为,这一世也是如此的。

“现在全城的人都在找苏庆长,你想想,他可能去了哪里?”苏庆长一个人身体不便。不可能离开莫城,他现在一定还是在莫城。

“找到之后又能怎么样,他既然下了狠心和我断绝了关系,就是已经...”苏子曾本想说,苏庆长不想再让她去找他。就算是找到了他,也不会有什么作用。

没了苏氏,没了家人亲朋的苏庆长。连他在世上所剩不多的血脉亲情也要斩断,那意味着什么...

苏庆长离开苏家时的心情,苏子曾突然体会到了。尽管那时候她不在苏庆长身旁。但她在此时却感觉到了苏庆长的心情。无关时间,也无关空间,那是她们父女俩在绝望时,都会产生的一种共鸣,死亡的共鸣。

“慕姐,”苏子曾抓住了慕姐的手,想借些别人的力气,来驱逐开这个可怕的念头。“他...他想死。”

慕姐也同时想到了这一点,在断腿失去恋人后,温子慕也曾想过自杀。可是她在提笔准备写下遗书时。那只削尖了的铅笔下,却创作出了她的第一幅作品。

“他会去哪里?”苏子曾放开了慕姐的手。

言无徐的自信已经荡然无存了。佩罗和她去了最后一个可能的地方,位于第一区的,现在已经变成了市立图书馆的乔家老宅。

常青藤爬了满墙的市立图书馆,言无徐急切地询问着图书馆的管理员,这几天有没有看到一个坐着轮椅的男人。

管理员回忆了下:“好像是有个男人,腿脚不大方便,也没有人陪着,就坐在那个角落里,好像是看着常青藤。”

角落的位置,是一处窗口,有几只喜欢凑热闹的常青藤探了进来。

“他真的来过,”言无徐总算振奋起了精神,她接连带着佩罗去过了乔初的墓地,还有“盛世华厦”,所有的地方,可能的地方,最后才到了这里,才问出了些线索。

“今天他没有再来过?”佩罗看了下四周,图书馆里,出了整架子的书,并没有看到其他人的行踪。

“没有,那个男人大多是下午时来的,”管理员说罢,就过去整理书物去了。

佩罗和言无徐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会儿。

同一时刻,苏子曾也开始在各个地方寻找着,言无徐能想到的地方,她也全都去了一遍,最后她也想到了乔家的老宅,车正要向市立图书馆开去,在就要进入第一区时,苏子曾的视线不经意落到了远处脸面起伏的群山间。

她想起了一个地方,她连忙往了山岭的方向开去。

苏子曾要去的地方,正是乔之安住了十多年的山中木屋。

和她一起出来的周大根却觉得有些不大可能,苏庆长的腿脚不方便,又怎么可能往了崎岖不平的山路上去。

到了山脚下时,看着蜿蜒向上的山路时,苏子曾也踟蹰了一会儿,到底是上山,还是不上山,现在时间很紧迫,她几乎是在和死亡赛跑着。

山脚下,还坐着几个运送树木的挑夫,一大早的,他们都还没活干,正等着山下或者是山上有了雇主经过。

“请问下,最近有没有一个坐轮椅的男人在山边经过,”周大根掏出了几根烟,分送给那几名挑夫。

挑夫们也不客气,接过了烟,就点了起来,“有,前几天有个男人,看着挺气派的,一个人腿脚也不方便,雇了我们四个人将他抬上了山去,每天都下来一趟,还让我们买了些吃的喝的送上去。”

“那么那个男人今天下来了吗?”苏子曾一阵狂喜,原来苏庆长真的在山上。

虽然他不知道苏庆长到山上干什么,但至少现在已经找到人了。

“下来了,一大早就让峰哥送着下山去了,”他们口中的锋哥也是一名挑夫,他以前读过点书,算是个挑夫中的文化人,这么多人中,也就他能和苏庆长搭上几句话,这几天也都是由他给苏庆长送吃送喝的。

“那他们去了哪里?”日头已经上来了,青山被照的明晃晃的,成了一个个绿色的光影。苏子曾心里没来由地紧张了起来。

“哎,你们问峰哥好了,诺,他回来了。”挑夫们往后头一指。一个被太阳晒得黝黑的男人走了过来。

“你们说的是他啊,今天他没去市立图书馆,只吩咐我将他推到了一幢高楼下,就让我先回来了,”峰哥也举得奇怪。平日那个男人都会去一趟图书馆,然后再让他按时接回来,今天有些反常。

“那幢高楼?”苏子曾更急了。她的心跳得很厉害。

“就是莫城最高的那幢,还没封顶的,罩了个绿罩子的。”峰哥也说不出名来。

中途被迫停工的。莫城第一高楼“黄金海岸”在了炎炎七月的烈日下,化作了黑蒙蒙的阴影,横在了莫城的蓝天碧海间。

绿色的建筑安全网还完好地包裹住这幢高楼,“黄金海岸”七十层以下的包括电梯在内的装潢都已经修好了,甚至连电路设备都已经完成了。往上的三十层,因为资金的缘故,而被无限期的搁置了。

这个原本莫城的明星项目,今时今日却成了苏庆长心中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苏庆长坐在了轮椅上。电梯合上之后,他又费了些力气,才将轮椅滑到了七十层空旷的平台上。

平台上还堆放着长了锈斑的钢筋和搅拌过的水泥。多日没有动工的平台上,一切都被太阳烤硬烤变色了。

这几天。他去了好些地方。从第六区到第一区,那些留下过他的足迹的每一个地方。他甚至也去了凯利女学,还处在暑假期间的凯利女学,就像是恬然入睡的名门淑媛。

他爱过的那几个女人,还有他的女儿,全都是来自这所已经没落了的女校。就好像他这个人一样,曾经辉煌,在了巅峰时,却陡然陨落了。

在苏庆长昏迷的那些时间里,他的脑子就像是有一团被搅乱了的毛线,不停地拉出细线来。拉扯那些毛线的,是很多双不同的手。有像言无徐那样年轻的手,也有想常玫那样平静的手,更有像乔初那样温柔的手,还有叶缇娜那样的手。

到了最后那团毛线即将被扯光时,毛线“崩”地断掉了,他睁开了眼,看到了一双带着仇恨的眼。原来那不是毛线断掉的声音,而是言无徐想置他于死地,拔掉输液管的声音。

在言无徐惊慌着去叫大夫时,他看到了一旁整齐叠放着的报纸。以前会为他每天准备报纸的人,是常玫,他以为,这些报纸也还是常玫准备的。

报纸上,是连番关于苏氏的报道,关于苏氏矿难,关于法院被起诉,关于矿区停工,矿区复工的一切一切的消息。

从报纸上,他知道,一直照顾他的常玫已经被抓了起来,而现在站在外面挡着苏氏的风风雨雨的,是他的女儿,一直被他认为最没用的苏子曾。

苏庆长一直认为他的眼力是很好的,只需要一眼,他就能认清一个人的本质,他很少出错,他的眼力确实很好。

在第六区时,他认准了他唯一的伙伴,常玫。在流氓手中救下乔初时,他认定了她会是他一身的伴侣。在受了乔初的委托,去接她深陷婚姻囫囵的好友叶缇娜时,也只是一眼,他就爱上了那个女人。

“黄金海岸”的楼顶,七十层的楼顶,终年不息吹着四五级的大风。风卷不走那些笼罩在大楼外面的绿色建筑防护网,却足以吹乱了人的心。

苏庆长此生只看错了三个人,一个是言无徐,那个睡在了他身旁的女儿呢。另一个是佩罗,叶缇娜的前来复仇的儿子。最后一个,也是他最不该看错的,却也是他最最看错的人,他的女儿,苏子曾。

苏庆长不知道苏子曾是怎么去面对那些丑恶嘴脸的官员,也不知道她和常玫是怎么冰释前嫌的,他连让她讲述的机会都没有给予,就将她赶出了家门。

她现在,应该是恨他怨他的,从小他就待她不亲,不过这些都没关系了,至少苏庆长自认为将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

苏氏的破产,让苏庆长觉得很是快意。言无徐别想再从他的身上拿到一分一毫,温氏还有佩罗,想从他手上拿到苏氏,然后疯狂地嘲笑他,都已经不可能了。

那些人,别想占了他苏庆长的一点便宜。这幢凝结了苏氏多少心血和精血的大厦,他也不会让给温氏。等到他从了这里一跃而下,他的血,就是送给那伙人的最好的礼物,这幢大厦,还有温氏都将蒙上永远要带上他苏庆长的烙印,哪怕这个烙印是用死亡的代价涂染的。

像是从地狱吹来的风,让任何人都难以在平台上站立住,苏庆长将轮椅往前挪去,没有修造好的平台只是粗糙地修了个五厘米高的小平阶。

接连几天四处奔走的轮椅表面的凹凸橡胶印记已经被磨平了,露出了和苏庆长的两鬓一样斑驳的白色。

苏庆长的手指,因为用力,不停地颤抖着,青色和红色的筋在了他的手背上根根浮现出来。

他让那个挑夫将他送到了大楼下,越过了那些施工地面后,接下来的路都是靠着自己的双手转动轮椅走完的,到了楼顶后,又用了些力。

盘旋而上的风为他的自杀行为贴了些阻力。再挪动几公分,苏庆长就要坠下这七十层的高楼了。

未完工的大楼,和他即将要完结的生命,苏庆长仿佛看到了他老去的身子,在了空中跌落,就像是一只越冬失败的雁鸟,没了知觉的双脚就像是折断的羽翼。

轮胎的一半已经架空了,苏庆长使出了最后的一口力气,整个身子要往前匐去。

他的脖子还有轮椅被猛地一个用力,又回了平台上。

“你果然在这里,”身后,那阵带着无尽嘲笑的讽刺,让苏庆长愤怒地回过了头去。

“你怎么会在这里?”将苏庆长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的人,正是佩罗。

“我在图书馆里等了大半天,一直没有等到你,”佩罗还是稳住了苏庆长,只差一点点,苏庆长就要从楼上一“跃”而下了。

“少在那里假惺惺,你不要你来救,苏氏还有...一切的一切,”苏庆长想再往前面撞去,任何人都可以阻止他,唯独佩罗本可以。他之所以有今天,都是由佩罗一手布置的,这个恶魔,甚至还欺骗了子曾的感情。

“我并不是来救你的,”佩罗将轮椅和苏庆长又往回退了几步,轮椅又架空到了平台外头,佩罗的发被风吹乱了,带着嗜血般的狂躁,“我是来送你一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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