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那个可以坦然带着千万人一起吟唱的圣女,在她刚还没有成为大卫教的圣女前,是个连发音都不敢的懦弱弃童。 纤纤的身世,大卫教里没有几个人知道,就算是她深爱的男人林易也从未听她讲起自己的身世。 八岁之前,她一直住在了政府的孤儿院里。到了八岁那年,她在一次大卫教前去孤儿院筛选孩童的场合里,被大卫神父挑中,由着他带出了孤儿院。 那时候的“父亲”和现在一样,年轻英俊,完全不像是众人口中说得那样,是个德高望重的人。他在所有的人中,选中了她。 纤纤还清楚得记得,“父亲”将右手伸向她时,她颤抖着,不敢出声,也不敢握住他的手。天知道,这件事,一直让纤纤耿耿于怀,下一次,如果还有机会,她一定要握住那只手,神之手。 不过“父亲”并没有在意,他只是让人将她带出了孤儿院,随后她就参加了大卫教的圣女的培训。 十年间,父亲从来没有来看过她们这群受训的孩童,一直到了她十八岁的那年,突然有一天,圣父召集了她们。 跟第一次一样,他伸出了手,这一次,纤纤鼓起了勇气,主动上前,握住了大卫圣父的手。也是因为她的主动,她淘汰了近百名孤儿,成了大卫教一人之下,和主教同地位的圣女。 那是纤纤生平第一次尝到了“主动”的滋味。这之后,她就有了一次又一次的主动,包括主动认识了林易,主动和丁玲成为了朋友,凡是能给她的将来带来好处的“主动”,她绝不会轻言放弃。 身为圣女。就要主动关心每一名信徒,所以刚才纤纤见了“冲突”时,毫不迟疑地化解了场中的争端。十几年的训练。让她不仅拥有了良好的言行谈吐,也在大卫圣父的培养下,学会了医疗和基本的人体xue道。 下手拂过了夏悠的手。只是她的无心之举,只是原本纤纤可以采用更轻柔的手法。在她接触到夏悠的眼眸时,她却下了重手。 现在的夏悠,就是用了那样的眼眸看着她。不喜不忧,没有尊敬,也没有敬意,就像是看着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那样,看着被人景仰着的纤纤。 “愚昧的世人。听不懂神音,”纤纤在心里哀叹着,圣父说过,天下所有的人都可以成为大卫教的信徒。但如果有些人,无论如何洗礼也成不了信徒,那么这些人,就只能铲除或者是干脆用作试验品。 纤纤做完了吟唱后,又换了好几个人上场。越到后头,夏悠越是听不进去,索性打起了瞌睡来。一直到了下午三点左右,饥肠辘辘的她才和着丽珍结束了这场磨人的礼拜。 听着丽珍在旁回味无穷地谈着心得体会,夏悠感觉俨然成了在高雅音乐会上的低俗听众,只能是应了几句。 想着还要坐一个半小时的车才能回到沁阳。夏悠就止不住耷下了脸。更糟糕的是,她们拦不到车。 要知道这场礼拜可是做足了六个小时,那些载客过来的出租车司机可不是善男信女,纷纷都开车回去了,少数一些包车的人都三五一辆车的走了,剩下来的人只能是等着出租车回头了。 “附近有没有什么买东西的小店,”夏悠早上才塞了两根油条加一碗豆浆,这会儿胃里连个豆渣都没了。她可不像是那些光听圣诗就能充饥的信徒。要干等着,还不如就近找个地方,哪怕是一包泡面也成。旁边看着前不挨村后不着店的,超市就甭指望了,哪怕是一个自动贩卖机也是可以的。 “小店没有,不过前面有一间茶水室,叫做兰亭。”丽珍只听说别人说起过,那件茶水室也是设在野外的,说是早前的别墅的活动室之一。 大卫教常驻在此处的人员只有十几人,礼拜结束后,就显得空荡荡的。 “你也知道我干得是哪行,这可是我头一回来这里,”丽珍见夏悠实在饿得发慌,只得是带着夏悠往兰亭走去。 走过了先前做礼拜的草坪,再绕过了那几件别墅,眼前是一片湖泊。 “这那像是一间茶水间,简直就是...”夏悠看着那片波光荡漾中,矗在了湖泊正中的亭阁样的建筑。 高不过塔,形又似塔。看得出,大卫堂的旧主,是个极懂得享受的人。下午三点的太阳,少了烈度,亮度却还不减,将一座白墙翠色琉璃瓦的三层塔楼,照的粉雕玉彻般精致。 捕食的水鸥掠过波粼,湖泊旁长了几排绒花开尽的芦苇荡。秋风吹过,黄绿色的叶子,如细长的飘带,迎着湖面,齐齐摆动。 “好气派的的茶水间,”丽珍也觉得自己先前的形容有些逊色了,差点就将一个大美女形容成了无人问津的丑女了。 “离晚上上班还有几个小时,我们上去坐坐?”别人的礼拜天,却是“金碧辉煌”最繁忙的时候。 “你还熬得住?”丽珍昨晚睡得晚,今早又起得早,刚才听圣诗时,精神还算不错,这会儿就觉得有些腿脚乏力。不过丽珍也算是KTV里的老人了,偶尔偷个懒也是没事的,倒是夏悠,昨天刚发生了那样的事,今天过去还指不准要碰到什么事。丽珍的意思是,她得回去好好休息。 “没事,”夏悠三步并作了两边,上了塔楼。 六角玲珑样式的塔楼,仿造得是古式建筑,内里设置也是毫不含糊。 进门时,就看到了几名大卫堂的工作人员,里间的摆设很简单,几种茶叶,几样速热的糕点。美景在前,已经弥补了没有美食的缺憾了。 “可以替我们安排喜爱顶楼的座位吗?”夏悠问着人,虽说楼高才是三层。可是这兰亭的楼面比一般的房屋高,足足有六米多高,三层也就是十八米。 旁边的地势又很平坦,登高一望,一定能将周边林海涛声,尽收耳底眼下。圣诗没好好听,景色倒是可以好好看一场。 “不好意思,只能是坐在二楼的位置,三楼从不对外开放,”大卫堂的人拒绝了夏悠的要求。 从兰亭改为了共用的茶水间后,除了圣父以外,三楼就成了兰亭的圣地。 “真是扫兴,”丽珍听后,也觉得有些意兴阑珊。 “二楼就二楼吧,”夏悠虽觉得有些遗憾,但在别人的地面上,也只能是凑合了。 点了几样蜜饯甜糕后,两人才蹬踏着上了楼梯。八米高的楼高,让兰亭的楼梯的高度和陡度都和的一般的楼梯不同,架空的木板搭的,木板和间隔各占了一半位置。楼梯没有修扶手,柚木做的梯板木,没有釉色。现代人习惯了电梯,偶尔爬这类连喘气都不容人的楼梯,还真是有些够呛。 往上爬时,光线更加通透,仿佛是辆穿过隧道的列车,前方等待着的唯有光明。 上了二楼后,楼梯的开口正位于楼宇的正中。六面卦形的亭子,好处就是每一面都可以凿壁开窗。越过竹制的帘席,就是凭窗的茶座。 沁/阳秋季起得是东南风,又赶上日落西边,坐在东边既可以吹凉风,又可以隔窗看落日,只可惜,同样的心思已经被先来的几名娇客先想去了,好位置自然也被人先抢去了。 “是圣女还有先前闹事的那人,男的倒没有见过。”丽珍打量着坐在了东窗的那一男两女。女人们是同席而坐的,新来的男人则是坐在了两人的对面。 先前做礼拜时没有看到那名男的,不过那坐轮椅的女人光是靠自己和她的看护,怕是到不了二楼的。新来的男人个子魁梧,光是坐着,就有种让人不敢逼近的骇人气场。轮椅女人想来就是他带上来的。 “我们靠着西边坐吧,东面靠岸,西边临水,我们是从岸上来的,想看得却是水上的风景,”夏悠是赏景来得,也没什么心思看人。女人爱美都喜欢避光而坐,她却相反,夕阳西下的景色,就该近看。 湖虽不大,不过对于久居城市,鲜少看水景的人来说,却是足够了。夏悠托腮坐在了一旁。毕竟不是专业的茶室,糕点和茶水上得慢了些,阳光直射进来,晒得她眼都睁不开了,她都不在意。 丽珍可没那样的好兴致,她等得急了,就随手燃起了烟。 烟才刚点燃,火星都不见烧红,就听到东面那张桌上少女不满着:“逊哥,叫那几个人走开。挡了我们的风景不算,现在还要弄得屋内乌烟瘴气的。” 陆逊先也没注意另外一面,听了丁玲的话,只得看向了西窗,不偏不倚,就看到了一颗有熟悉的脑袋。 “怎么会是她?”陆逊止不住皱起了眉。 楼梯口又是一阵脚步声,帘席后头,一只手探了出来。 纤纤拨弄着茶杯的手,如受了惊般,兀自一抖,水泼洒了出来,黑红色的茶几上,多了几溜圆珠,成了红红黑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