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盏半靠着病床的枕头上望着“独眼龙”李初九,见他虽蒙着一只眼睛但依然能熟练的削苹果,开口问道:“你眼睛上的伤怎么样?”李初九低着头专心的将苹果上最后一圈皮给削干净了,又用刀划成小瓣递给盖盏道:“皮外伤,没什么要紧。” 盖盏接过李初九递过来的苹果,掰开一半又递了回去:“今天那个人又找你了?”李初九不情愿的接过盖盏递回来的苹果,面无表情的咬了一口道:“你怎么知道的?”盖盏指指李初九身后道:“他告诉我的。” 李初九用仅存的一只好眼扫了这间只有他们两人存在的病房,忽然感到后背一阵发凉,他惨兮兮的看着盖盏道:“小师父,你不是吧,这里有……?”盖盏将一小块苹果塞进嘴里点了点头,而后悠悠道:“这医院里有这么一两只很正常。” 听盖盏说完,李初九越发觉得从自己后背涌来一股侵入骨髓的寒意,他甚至觉察到一双空洞的眼睛正死死盯着自己的后脑勺,这种极度不舒服的感觉让李初九对盖盏颇为恼火,“小师父,你能不能让那玩意离我远点!” 盖盏一脸疑惑的望着李初九道:“他已经从门口出去啦。”李初九不甚自在的扯了扯领口的衬衣扣子,将半个苹果一股脑全塞嘴里了,嚼的面目狰狞的时候含糊的对盖盏道:“小师父,从明天开始我就不能时常来陪你了,那个人让我到他的什么秘密基地去干活。” 盖盏一听瞬间警惕起来:“什么秘密基地?”李初九朝门口看了一眼,小声的将今天同汪大帅的对话跟盖盏说了一遍,盖盏皱着眉头道:“照现在这个情况来说,他应该看中了你,要你替他办事。难不成他为了威胁你替他办事就将你栖身的道观给炸了?” 话说到这里,盖盏已经显得有些气急败坏。李初九忙出言安慰道:“现在所有事情还没有查清楚,也不好妄下结论,你等我去他们那个秘密基地看看,有什么情况我又想办法通知你。”盖盏叹了口气,只得点点头。 第二天一早,盖盏就在病房门口两个全副武装的大兵眼皮子底下,同提着一只黑色公文包的李初九做了个简短的告别。李初九一脸沉重的跟着几个军官离开了医院,盖盏返回病房时又站在窗子前看着李初九钻进了小汽车里,等汽车冒着一股黑烟彻底消失在医院大门口的时候,盖盏才重新爬回自己温暖的被窝里,百无聊赖的抱着自己的双手发起呆来。 以前在自己情绪几欲奔溃的时候,李初九总会及时的出现在自己身边,有了他的陪伴盖盏就会显得平稳许多,但只要李初九一离开,盖盏体内就会慢慢衍生出一种可怕的情绪,像一条毒蛇一样在他周身的血脉中游走盘旋,然后渐渐控制了自己的身体,最后是自己的精神意识。 盖盏很清楚自己这种情绪有多危险,起先他还能盘腿坐在病床上诵经静心,但随着这条毒蛇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他发现诵经都不能再让自己彻底静下心来,脑子里全是道观的断壁残垣,再不然就是惨死在道观前那些无辜村民未曾闭上的双眼,每每思及此时,他的头就疼的想要爆开。 他的脾气开始变得越来越差,他找不到发泄的地方,便用李初九带来的报纸裁成纸符大小的纸张,沾着自己的口水画符,然后将那些路过自己天花板的孤魂游鬼封在纸符内,得空的时候就把这些鬼放出来,让他们代替自己去整栋医院里游荡,再将它们的所见所闻事无巨细全都告诉他。 于是乎守在盖盏门口的两个大兵就很纳闷了,刚刚开始他们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看着盖盏坐在床上一本正经的自言自语还吓了一跳,总觉得自己的脊背发凉,事后悄悄询问盖盏的主治医生,直到医生答复他们盖盏的头被炸弹炸过,这两人才彻底释然。 此刻静坐在病床上的盖盏能清晰的感受到那条不断壮大的毒蛇正在自己的身体里肆无忌惮的游走,他紧紧握住自己的拳头想竭力控制住,但越是用力那些足以让他在瞬间奔溃的记忆便犹如排山倒海的海啸一样朝他扑来,他不自觉的开始瑟瑟发抖,直到有个声音在头顶响起。 “小师父。”一个中年男人穿着白底细条纹的病服懒洋洋的飘在天花板上。盖盏对着他招了招手,那个中年老鬼头秃成“地中海”的模样,一对倒八字眉张扬跋扈的横在脸上,愁眉苦脸的从天花板飘了下来落到了盖盏的床尾。 中年老鬼将双腿一盘,将倒八眉一扬对着盖盏道:“您今天想知道些什么?”盖盏闭着眼睛靠在床头,一只手扶着脑袋道:“把你今天所见的都跟我说一遍。”然后这中年老鬼双手叉腰吐沫星子飞溅,将今天在女厕所偷听的所有八卦都通盖盏说了一遍,无非就是哪个床的病人今天又犯病了,再不然就是哪个床的病友不好好治非作些幺蛾子加重了病情等等,鸡毛蒜皮事无巨细一股脑的全根盖盏说了个遍。 等老鬼说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瞟见盖盏靠在床头似睡着了一般,正自犹豫要不要继续说下去的时候,盖盏轻声道:“继续说不要停。”倒不是因为老鬼说的这些有多重要,而是盖盏发现自己只有在这样的情况下才能稍微睡着一会。然后老鬼又摆开阵势,将这栋医院里所有的女病人以及女病鬼都点评了一遍。盖盏就在这叽喳声中短暂的沉睡了一会。 盖盏的一举一动全被门口的两个士兵看在眼里。他们二人自看管盖盏的那日起早已习惯了他这个样子。两人对视一眼,摇了摇头,不知道大帅要抓这样一个脑子被炸坏的神经病作甚。 相比起盖盏这个“脑子被炸坏的神经病”,张仕寿和王守财的境遇就相对悲惨了一点,他们两个细皮嫩rou的管家都被宋勉成用了刑。尤其王守财因为meimei王守琴的缘故,被宋勉成特别“照看”了一番,此刻人已经皮开rou绽的挂在刑架上耷拉着头没了生气。张仕寿虽没被折腾的这么惨,但是也熬不住宋勉成的严刑拷打,肚子里的秘密已经说出去十分之九。 宋勉成望着刑架上奄奄一息的王守财没了兴趣,看着老虎凳上的张仕寿是颇感兴趣,这个张管家身上的秘密可太多了,自己稍微使点手段这家伙就都招了,这让他不得已要在他身上用点心,保不定还有许多秘密没有从他嘴里吐露呢,等把这些秘密全都套出来,自己就可以再见司令一面,甚至还能得到司令的嘉奖。一想到那美若天仙的司令,宋勉成就像上足了发条的机器一样干劲十足。 可怜张仕寿将自己仅存的一点秘密也说出来以后还得忍受宋勉成更多惨绝人寰的酷刑,他悲痛欲绝一心只想求死,可宋勉成在杀他这件事上忽然发了善心,在他一次次昏厥之后,又被一盆盆冰水浇个透心凉。 张仕寿在血泪中看着那个满脸油光的宋勉成越发恶心,他下了狠心就算宋勉成最后拿刀子活活剐了他,他也再也不跟这个油头胖子再说一个字了。张仕寿望着自己残破不堪的身体,感觉自己的生命力正在一点一点从自己身体里流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