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御时是真的睡着了。 除了没有心跳和呼吸之外。 就跟彻底死了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吃饭的时候,我问老沈:“如果他真的死了,那么会是什么样子?” 老沈说:“死了就是死了,再也看不到了。” 我想,白御时死了,魂魄也就消失了吧…… 于任何人而言,那都是真的死了。 我闷着脑袋,一边扒饭,一边说:“你总是叫他白少爷,白少爷,御时表哥要是没了,你会不会难过?” 老沈说:“也许会吧,白少爷是个好人,当他知道青铜板在我这里的时候,原本就可以直接拿去,但是他没有。” 是啊,白御时要的话,可以直接抢。 可是他没有。 他总说很讨厌白千渡,明明有很多机会可以杀了白千渡。 可是他没有。 在西部的时候,就留手了。 他一心一意地想要除掉子都,明明可以有更多的把柄的。 可是他没有。 想着想着,我的眼眶又有些酸涩了。 索性转移了话题:“算了,还是不说这个了,沈大叔,说说你吧……” 老沈问:“我有什么好说的?” 我说:“你们盗墓的话,应该也有什么规矩吧……” 老沈沉默一瞬,说:“规矩也就是那些,没有什么好说的,我们这一行,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办事手段,按照办事手段来看,可以分为四个派系——发丘,摸金,搬山,卸岭,各有各的不同,也不是所有内行人都挖墓盗取陪葬品,说给你听,也没有什么用处。” 听他所起过,他应该是摸金派的。 人称摸金校尉。 我扒了一口饭,说:“我明白了,也就是说,还有不盗取任何财务的盗墓人?” 老沈点了点头:“摸金派擅长观风水,寻龙点xue,而且和发丘派相比,更喜欢单打独斗,只不过,前几年我女儿就病了,为了给她治病,我也就什么都参与了……” 老沈的人生,总是离不开他女儿。 不管是盗墓还是什么,似乎都是围绕着他女儿的。 我忽然又有些感伤了:“沈大叔很爱你女儿啊,她有你这样的老爸一定很幸福……” 老沈也不说话,神情平常。 我说:“你女儿叫什么名字啊?” 他说:“早上。” 我微微怔了怔:“什么?” 老沈说:“她叫沈早上。” 我默:“……” 老沈说:“天亮的时候,早上正好出生,虽然想取点充满生机的名字,但是后来又觉得麻烦复杂,索性就叫早上了,希望她能够活的非常简单,而且充满希望。” 我认真地看着他,忽然又想到,其实老沈他也很少陪在女儿身边。 但是他总是三句不离女儿。 也许,我父母也经常在外人面前这么提起我。 他们会说到——我女儿啊,叫应相思—— 我闷闷吃完饭,惆怅万分。 老沈说的没错,要活的简单,并且充满希望。 父母只是没有办法陪在我身边而已,他们肯定也会像老沈记挂女儿一样记挂我。 * 白御时一动不动地躺了很久。 一直都没有醒来。 兴许是伤到了身体,正在缓缓恢复。 上弦月从云层后冒出脑袋的时候,我默默爬到了屋檐上。 白千渡喜欢坐在屋顶上。 那么,他以前和白御时在这里小住的时候,肯定也经常到这里来。 月亮这种东西,看久了,总会觉得自己想到了很多东西。 姥姥在世的时候,曾经说过,月光也有月光的灵。 就好像很多鬼魂喜欢月光一样,喜欢的是月光的灵。 我托着下巴,无奈地坐在屋顶上。 “人生,真是很多无可奈何的地方啊……” 话音刚落下,身后就传来了幽幽的声音,带着一点蛊惑般的磁性。 “相思竟然也会感叹人生,想这么多做什么?” 我怔了怔,匆忙站了起来,回头去看。 却不见任何熟悉的身影。 我皱了皱眉头,难道是我幻听了? 想了想,于是又坐下了。 我叹了一口气:“唉,竟然会听到那家伙的声音……” 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自己的脸。 然而没想到,熟悉的声音又从身后传了过来:“因为相思在想我。” 我脱口而出:“才没有……” 同时又转头去看身后。 还是什么也看不到。 我有些好奇:“你是不是在这里?” 说着,我再次站了起来,观望着四周。 熟悉的声音依然从我的身后传来:“你猜,我是不是在这里?” 我有些着急了:“你还真是混蛋,干嘛躲着……” 他淡淡说道:“转头。” 我愣了愣,恍惚地转过头去。 正好装在了他的胸口上。 脚底下一个不稳,差点从屋上摔了下去。 子都伸手,扣住我的手腕,拉住了我,嘴角挂着意味不明却潜藏温柔的微笑。 我撇嘴,抓住了他的衣服:“你还真是阴魂不散,走到哪里都找得到。” 子都扶好我,悠然坐在了屋顶上:“因为相思是我的,不管你去哪里,我都会找得到。” 我坐在他身边,闷着脑袋不说话。 其实,这么见到他,心里还是有点高兴的。 但是我此时却高兴不起来。 子都摸了摸我的脑袋:“笑一笑,来,让我瞧瞧。” 我摇了摇头:“有什么好笑的,你还真是充满了恶趣味。” 子都幽幽叹了一口气,道:“说实话,相思身边有那么一个家伙,我其实一点也不放心。” 我沉默着。 他说:“可是,相思也有无法割舍的情感。” 我转头看他:“你有办法帮他吗?” 子都说:“没有,那种可怜人,只有他自己能帮自己。” 我无奈:“你说他可怜,还说白千渡可怜,你怎么不想想,你自己也挺可怜的?” 子都倒是一点也不在意:“按照相思的逻辑,全世界每个人都很可怜,怎么说呢,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因果循环,都是报应,我也一样。” 这家伙,倒是很罕见地认真说起了充满哲理性的话语。 子都说:“我的能力还能维持他的心脏一段时间,不过也撑不了多久,他自己,都不想继续活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