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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千渡继续说：“那个时候我很害怕，我在漆黑的屋子里，对着那一箱子硬币，拼命地找，找那唯一的一个正面和反面都一样的硬币，门外，不断地有他说话的声音，很阴沉，就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一样。”

我看着他，沉默了好一会儿，问：“你是不是哭了？”

话一出口，白千渡的脸色就微微变了变。

我这才发觉，自己说错话了。

于是匆忙解释着：“对不起表哥，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如果我在那种情况下，我一定会吓哭的……”

白千渡扫了我一眼，说：“上了小学之后，就没哭过了，这种事情，也是会习惯的。”

我垂眸，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悲伤要习惯，孤独也要习惯，一切不好的，都要习惯的时候，是多么令人难过的事情。

白千渡继续说：“我用了很久的时间，找到了那枚硬币，但是找到了硬币之后，我才发现，根本没办法用相机同时将一枚硬币的正面和反面都拍下来。”

我愕然：“对——这确实是一件没有办法办到的事情——”

根本就不存在，将“正反两面都相同的硬币拍下来”这种事情！

我很好奇：“这个鬼是有毛病吗？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白千渡说：“他的气很轻，并非是害人，于他们而言，长期过着没有人能看到的生活，终于有一天，他们看到了能够见到自己的人，总是会去纠缠。”

我明白他说的意思，想要不被鬼物的纠缠烦扰到，就必须对他们无所畏惧。

所以——

那些天生就有阴阳眼的，却又不是阴阳师的，就只能过着战战兢兢的生活了。

我问：“那么，后来呢？你拍到了正反两面都一样的硬币了吗？”

白千渡看着我，说：“眼睛。”

他说：“用正常的方法自然没有办法拍到硬币的正反两面，但是如果有一面镜子就不一样了，虽然现场没有镜子，但是，我还有自己的眼睛。”

我恍然大悟。

的确，如果有一面镜子反射其中一面的话，那么就可以用相机拍下正反两面了。

这么说来，白千渡是拍下了自己的眼睛，才拍到了正反两面都一样的硬币。

想想忽然觉得很惭愧，就算是我，刚才也没有想到这一点，但是，才不足十岁的他，竟然就能够在那种环境下，想到这一点。

我喃喃地说着：“千千表哥，真的很聪明啊……”

白千渡略显不屑地看着我，没有再说什么。

此时，老板娘已经将菜端了上来。

她规规矩矩地放下菜，看似不经意之间一个转头，视线又落在了白千渡身上。

我无奈，白千渡这个家伙，还真是老少通吃啊，不管是十几岁的小女生，还是三十多岁的饭馆老板娘……

白千渡淡淡地说：“人活着的时候，总有活着的理由，总是会有自己想要做到的事情，人死了之后，如果什么都没有了，便会拼命地想要做些什么事情，或者的生前的疑惑，又或者只是无聊至极。”

老板娘满含疑惑地看着他，眸子里闪烁着不一样的光芒。

大概是觉得他说的话非常有道理。

这样的事情，对白千渡来说，应该不止一次了。

现在的他，已经能够若无其事地说出这种话了。

临危不惧地面对纠缠的鬼物，总是有办法化解他们制造的难题。

此时，饭馆老板娘还是站在我们身边。

我看着她，说：“谢谢，老板娘。”

“不客气不客气，应该的，没什么好谢的！”

“嗯……”

“不客气的……”

“嗯，那您现在可以离开了吗？”

虽然我很不情愿，但是现在也只能直白地说出来了。

她是多想看着白千渡，才一直待在这里不走呢？

老板娘顿时有些尴尬，匆匆离开。

白千渡似乎对于这种情况早已习惯。

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你饿了大半天了，吃饭吧……”

我点了点头，不再去看他。

说起来，还真是第一次和他一起吃饭呢……

真的就像是一家人一样……

除了家人之外，恐怕也只有——

情侣，才会有这种气氛了——

*

天色黑了下来，吃过饭之后，回到家里，我将两个房间收拾出来，然后把姥姥的骨灰规规矩矩地放好。

虽然我离开这个家的时间并不算长，但是在此躺在熟悉的床上的时候，却意外地充满了久违的气息。

一闭上眼，都是以前自己在这个地方做过的事情。

想来想去，于是怎么也睡不着。

我翻了个身，突然之间，白色的影子出现在了我面前。

我吓了一跳，险些惊呼出声。

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任何动静。

子都就这么坐在了我的床边，一动不动。

我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在这里？”

他转过头看着我，脸色苍白：“相思每次看到我，都一副看到了鬼的样子。”

我汗颜：“你这句话就奇怪了，你本来就是鬼……”

子都轻声说：“我以为，相思不必畏惧我。”

我不说话。

他总是反复无常，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还一直猜测，他这段时间是不是心情不好，又或者说生什么气了，还以为他永远也不会再出现了呢……

子都忽然说：“相思的心情是不是好了许多？”

我沉默了好一会儿，说：“用好来形容或许还是太牵强，不管怎么样，没有办法见到姥姥最后一面，对我来说都是一件遗憾的事情，最后我也没能和她说上几句话，甚至连告别都没有，一切都来的太突然。”

她的大限，对我来说，真的太突然。

子都看着我，眸子里的情绪有些复杂。

我坐在床上，问道：“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阴司的话，那么，有没有可能让我再见她一面呢？”

子都问：“相思想去冥界阴司？”

我点了点头：“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把最后想说的话，告诉姥姥……”

子都沉默一瞬，说：“那是死后，鬼魂所在的另一个世界，从某种意义上，一般的人类可以通过灵魂出窍去往那个世界，但是，你的三魂都太弱，那个地方不适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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