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脚步显得有些凌乱,不知道是让他走在我前面好,还是走在我后面好,算了,还是走在我身边好了。 于是我时不时就转头看他一眼:“我去办点事情……” 我将张婶子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他似乎有些不以为意,完全没放在心上,反而问了我另一个问题。 他说:“相思,你看上去好像很怕死……” 我愣了愣,然后低着脑袋,说:“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像我这样的人,也不会有多大的怨气,如果死了的话,会很可惜。” 他问:“很多事情,是指什么?” 我想了想,认真地说:“我爸妈啊,我已经快要忘了,他们的样子了,虽然有照片,但是我始终觉得,看着照片,我也想不起他们的样子,其实很多时候,我都会怀疑,他们是不是死了……” “为什么这么想?” “虽然他们因为工作,常年在很多地方跑来跑去,搞研究,每一次一消失就会很久,但是每一年,我过生日的时候,他们都会给我打电话,然后提前给我寄礼物,只是,从去年开始,他们就失去了消息,没有礼物,也没有电话,短信,姥姥说,爸爸mama太忙了,工作部门很特殊,和一般人不同,所以忘记了相思的生日……” 说到这里,我的声音便小了起来,心情顿时复杂万分。 为什么,可以忘了我的生日呢? 工作对他们来说,真的这么重要吗? 我说:“虽然姥姥一直都陪在我身边,可是有时候,还是会觉得很孤单。” 或许是因为面对陌生人,才更容易倾诉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吧。 他对我来说,差不多就是一个陌生人。 所以才能这么敞开心扉。 他忽然开口:“相思不会孤单的,我会一直陪着你。” 我反应过来,抽了抽嘴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分明是一句很温暖的话,但是从他嘴里说出来,我的心里不知不觉就充满了不好的预感。 我转头,看了他一眼,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一样,说:“对了,我一直都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他的眸子仿佛变了变,沉默了几秒,淡淡地说:“名字……死的太久了,可能我已经忘了……” 我才不信:“骗人,怎么可能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 他笑了笑,说:“相思不是只要叫夫君就好了吗?” 我白了他一眼,已经懒得搭理他了。 连名字都不说,还能愉快地做朋友吗? 不过,越是不说,我倒是越好奇。 于是又忍不住问了他好几个问题。 “你是哪个朝代的人啊?不对,准确地说,是哪个朝代的鬼……” “很久很久了,久到相思只需要明白很久就可以了。” 听到这种回答,我又忍不住翻了翻白眼:“装神秘是吧?那你是什么时候死的?这个不会也没办法回答吧?” 他用了将近一分钟,才想起这个问题的答案:“享年二十七岁。” 我忽然觉得好笑:“那你还真惨啊……” 长了一张这么帅的脸,竟然死的这么早。 我应该说什么呢? 天妒红颜? 不对,这是用来形容女人的。 天妒英才? 他是英雄才俊吗? 单说这张脸,貌似的确称得上俊。 他竟然也跟着我笑了笑:“嗯,死的太早了,不过,经过了几千年,还能遇到相思,对我来说,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我顿时懵了,我很怀疑,现在的鬼是不是已经改了套路了,都选择这种方式,来让我变成他们的同类? 既然鬼的东西不能收,鬼的话,肯定也不能信。 不然怎么叫,鬼话连篇呢! 偶尔消遣消遣就可以了,千万不能信! 我一再告诫着自己,但是嘴上却已经忍不住又开启了话题:“你以前是干什么的啊?我是说,你活着的时候,是干什么的。” 关于他是怎么死的,这个问题最好不要多问,毕竟是惨死的鬼,我可不想听到血腥或者悲惨的故事,所以自然跳过。 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说:“我忘了。” 这只鬼,简直无趣至极! 叫什么名字也忘了,生活在哪个朝代也忘了,以前做什么的也忘了! 阿西吧。 他怎么不连自己死没死也忘了? 我说:“好了,我快到张婶子家了,你别跟着了。” 他站在路上,停住了脚步,一袭白衣在风中飞扬:“嗯。” 我站在他对面,看着他那双清澈的黑眸:“如果要是有脏东西来害我,你——你记得出来给我壮壮胆。” 他沉默一瞬,说:“我尽力。” 听到这三个字,我顿时没底了。 什么叫做尽力啊? 他不是说他死了上千年吗? 应该是一只很强大的鬼才是啊! 看到我的表情,他似乎猜到了什么,于是说:“其实,我此前一直被镇压,是最近才恢复了一些气力,能够让你看到我,对现在的我来说,也需要花费不小的力气,所以——相思——” 我已经等不到他把话说完了,直接挥了挥手,说:“行了行了,你走吧!” 除了一张倾倒众生的脸,还有一张特别会说话的嘴之外,他估计没几两干货。 他扬了扬唇角,轻轻笑了笑,说:“小相思现在是不怕我了?” 我愣了愣,这才发现,自己好像的确没有那么怕他了。 不过,我还是摇了摇头,说:“没有的事,你想多了,我很害怕的……” 就算是一只被镇压过的鬼,弄死我,估计还是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愣是和我扯了几句,他才离开。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往不远处亮着灯光的房子走去。 * 为了办丧事,张婶子的丈夫和儿子,找人帮忙搭了一个棚子。 棺材便放在棚子里,丧事也在他们房子不远处的棚子内进行。 而张婶子的棺材,也放在那个棚子后面,棺材盖也没有合上,只等丧事结束之后,下葬之时,再将棺材盖合上。 我不断地给自己打着气,壮着胆,这是一件很简答的事情,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