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谁？”

王俊摇摇晃晃地爬起来，身体不受控制地就要扑到那苗条身影跟前。来人抬腿一脚将他踹开，不等王俊有反应，屈膝跪在他胸口上。十指芊芊扼住他的下颌，然后将一瓶液体灌了进去。

王俊只觉得就像吞下去一团火，烧得五脏六腑翻江倒海的。他立刻趴在垃圾桶边上呕吐起来。这一吐起来他几乎要将胃都吐出来，直到最后呕出几团黑漆漆的虫子，这才算好受了些。

“辩****，被下了此蛊的人会一见异性就发癫，不受控制。虽然要不了你的命却能毁了你这辈子。重璃下手挺狠啊。”

那道人影往旁边走了几步，从街巷两侧倾泻下的霓虹光彩落在她身上。正是一身绿裙的小七。她依然如娃娃般可爱，神情里却浮现jian恶之色。眼瞳如丛林中的野兽般闪着碧光。

“什么蛊，什么重璃？”王俊不明所以。

“你不用懂，我就问你，想不想出这口恶气？”小七的声音里似乎还重叠着别的什么，听起来就像有俩人在同时说话，十分怪异。

“当然！TMD！老子从来没这么憋气过！”王俊大吼大叫，风度全无。

小七嫣然一笑，她后背涌起无数鼓包，沉浮下居然形成张面孔，青面獠牙，赤目黑口，发出阵阵刺耳怪诞的冷笑。

有苗寨，祖屋

从木格窗望去，外面的雨幕细细绵绵，将高低错落的吊脚楼与森森绿树笼罩在雾气迷蒙当中。寥寥无几的光亮在寨子里如沉入湖底的孤星。

窗前的黑衣男人负手而立，凝望着外面喃喃：“今晚没有月亮。”

“琚龙大人。”身后阴影里传来仆役恭敬的声音。

暖光摇曳，苗寨汉子持着烛火过来，放到桌上。琚龙回头盯着跳耀的光晕，光影晃动间他恍惚中像是看见一红衣人慢慢走过来。

他冲到桌前，一挥袖将烛台扫落在地：“出去！”

“是。”苗寨汉子一愣，但副巫大人有命，他也只有遵从。他俯身收拾了残局，退出了祖屋。

一切又重回昏暗当中，琚龙手按在雕龙红木桌上，指头轻轻拂过斑驳的桌面。这张桌子从祖屋在的时候就在了，似乎每代大巫师都钟情它。不知在上面撰写过多少符箓祈文。

他也在这张桌子上学习过，小时候他曾经以为那些无穷无尽的法理咒语足可淹没整个有苗寨。写不完，背不过的时候，他就躲到桌下，蒙着外罩天真的以为这样就能让人找不到。

每到这个时刻他总是最忐忑又隐隐期待，那种感受就像把尖刀在剜他的心，一刀刀刻下伤痕，又被那眼波中难得的温柔治愈。

一直持续，一直轮回，直到最后那点维系彻底破碎。

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冷风吹，只要有你陪

飘飘悠悠的童音清唱在昏暗的屋中弥散，应和着窗外细细绵绵的雨丝。恍惚中像是有淡淡光晕亮起来，一点点，漫过琚龙身侧。他看见，迷蒙的光中，哭泣的男童被少年抱起来，轻轻哄唱，柔柔眼波。

那少年逐渐变化，褪去青涩，褪去稚嫩。他变得修身玉立，变得丰姿独美。一身艳红巫服，墨发垂地。一步步向着琚龙走来。

“我教你识字学画，我替你裁衣缝袜，你为何如此对我？”他每靠近一步，眼角就淌下一缕血痕。

琚龙紧紧盯着，瞪大的瞳仁里满是红衣青年七窍流血的惨状。

“你到底有没有心，如此对我？”

颤抖凄惶的声音混合着飘渺的童谣，诡异而渗人。红衣青年一把攥住琚龙的手腕。黑发下，深陷的干瘪眼窝，枯槁的白骨森森。

“午夜梦回，你不怕吗？”

琚龙瞪得眼睛都红了，他突然放声大笑，他一把揪住眼前这半人半鬼的家伙，双手用力将他臂膀卸下，他边笑边喊：“我会怕你？！我可以杀你一次，就可以再杀了你！直到我的怨恨得到宣泄，直到我杀到痛快！”

他有些癫狂地笑，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匕首，一刀一刀将那红衣青年撕碎，化作片片飘零的飞灰。

“谁？！是谁在装神弄鬼！给我滚出来！”他仰天怒吼一声，无数寸长符箓自琚龙背后飞射而出，诡异的红光勾连成繁复的图腾在雷电中旋转。

屋外雨已停歇，渺渺雾气难以散尽。稀疏月影透过云层淡淡倾洒，长夜更暗。祖屋下的宏伟门楼外，一道人影捂住胸口，呕出口血来。重重魅影中，有人身形灵巧如蝶地飞跃过来，稀疏惨淡的月色下，那似乎是不足十岁的女童。

“拿到了吗？”人影低声问。

“嗯，你没事吧？”女童关切道。

人影抬头望了望祖屋方向，说道：“没事，赶紧离开。”

女童点了下头，俩人翻身一跃，快速消失在暗夜当中。

发泄一通的琚龙显得身形疲惫，他丢下手中的匕首，从怀中摸出一小瓷瓶，倒出粒药丸塞进嘴里。

苦涩至极的味道在口腔里扩散，琚龙却眉头皱都没皱。这味道是他独有的，就算再苦，再涩，他都甘之如饴。

“大人。”角落里晃出来个人，正是之前差点掳走重璃的蛇男。

“废物。”琚龙头都没回，只冷冷撇来俩字。蛇男缩了缩脖子，他的双眼在黑暗处闪闪发光，就如同伺机而动的毒蛇。只是在琚龙面前，他显得畏缩低迷。

蛇男见琚龙没有继续追究的意思，为了讨好新主子，他上前一步，极力表白：“但大人，我已经摸透了他们的情况，下次我一定能让他死无全尸！”

他话音刚落，就觉脖颈处一凉，红线一闪，血丝淌落。蛇男慌忙捂住脖子往后踉跄几步。

“别做多余的事。”琚龙森冷的目光盯着他，被雨水洗礼过的冷月光倾洒一地。“马上就是月圆之夜，已经有人去对付了。这几****要好好准备一下，为哥送上份大礼！”

蛇男唯唯诺诺应承着，他躬身弯腰，眼底闪过一丝怨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