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童姥妙目流转,忽道: “这么说,你忍着不报杀父之仇,反而与李自成结盟,先打满洲鞑虏,就是因为,这个……矛盾转移?” “还是姥姥聪明!” 朱慈亮赞了一句,又说: “但天下间,有姥姥这般见识者,能有几人?南京城里那班官蠹,更是鼠目寸光,且自万历以来,两党势成水火,绝不会轻易平息,若我欠下这拥戴之债,则处处受制于人,不过沦为人rou玉玺,政令不出紫禁城,又能做些什么?” 这个马屁拍得很舒服,天山童姥嫣然一笑: “放心去做吧,有姥姥在,哪能让你变成人rou玉玺呢?倘他们不识相,便一人一枚生死符好了,姥姥没你这么多心眼子,但凭生死符,不也让三十六岛、七十二洞服服帖帖?” “还是姥姥疼我……” 猛男撒娇,场面一时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儿,阿朱才强行转过话题,破开尴尬的气氛: “殿下,江南的藩王应该还有许多啊,听说那个福王贪杯好色,懦弱无能,群臣怎么偏偏立了他当皇帝?” 朱慈亮尚未回答,阳光灿烂的段誉已经按耐不住了。 折扇一摆,笑道: “这你就不知道了,坊间皆传殿下死于乱军之中,永王、定王又在李自成手中,群臣要拥立新皇,要么选贤,要么选嫡,这里面勾心斗角,暗藏杀机,刀光剑影……” 见他忽然开始掉书袋,王语嫣瞅了一眼朱慈亮,怕段誉挨揍,便先嗔了一句: “别废话了,福王不贤,那么最终是选嫡了?” 段誉见王语嫣主动跟他说话,一颗心都酥了,愣了一下才说: “殿下兄弟三人不能来,那么崇祯皇帝一脉就断了,而上一任天启皇帝又无子嗣,于是只能上溯到泰昌皇帝。而泰昌皇帝也只生了崇祯、天启二位,故而又从他父亲万历皇帝那儿寻根。万历皇帝生了八个儿子,三个早夭,除泰昌皇帝外,只有四位长大就藩……” 他说的绕口,特意停了一会儿。 待王语嫣看过来,才继续: “剩余四位藩王,分别是福王、瑞王、惠王和桂王。其中,瑞王一脉被张献忠灭门,惠王也差不多,只身逃回绍兴,桂王没被张献忠捉住,携二子在广西避难。而福王,三年前就被张献忠烹成了福禄rou,一家人只有长子朱由崧逃出来……” 王语嫣听到这里,顿时疑惑道: “若是论嫡,惠王、桂王仍在,怎么轮到小福王了?” 段誉答道: “惠王早已遁入空门,不近女色,不识朝政,所以难以继承大统,而桂王远在广西,急切间也不好迎他入京。再者,小福王身为万历皇帝的嫡长孙,血脉上原比桂王、惠王要高贵些,只是……” “咣当”朱慈亮一顿茶杯,冷笑道: “只是他祖母是万贵妃,昔日万历皇帝最喜欢福王,曾数度策划立他为太子,若不是东林党从中作梗,郑贵妃早就是皇后了,朱常洵早就是皇帝了,而此时朱由崧也该是皇太子。以东林党人的揍性,恐怕绝不会坐以待毙,又出幺蛾子了吧?” “殿下圣明!” 朱慈亮一说话,段誉才从幻境中清醒过来,忙躬身回道: “东林党人吕大器、钱谦益、张慎言、姜曰广等果然主张立贤,提议迎立潞王朱常淓,兵部尚书史可法甚至明言,福王有不孝、虐下、干预有司、不读书、贪、yin、酗酒七不可立……” “他这是自讨没趣!” 朱慈亮冷笑一声,又看了一眼段誉,后者忙继续说道: “史可法既不主张立福王,又不愿意迎立潞王,便去与凤阳总兵马士英商议迎立桂王。消息传出,福王便向总督京营太监卢九德求助,后者原来是在宫里服侍老福王的,闻讯便立即联络高杰、黄得功、刘良佐三镇总兵拥立福王,其后刘泽清、马士英见风使舵,急拥兵护送福王入京,大军当前,东林党人也不得不服了……” 王语嫣愤然道: “殿下说的没错,这些人果然全然不顾大局!” 朱慈亮却听出一丝不对劲儿了,看了一眼段誉,这厮不像是个能办事儿的,怎么打听的这么详细? 微一沉吟,问道: “小誉子,这些情报,怕不是坊间打听来的吧?” 段誉脸一红,讪讪的道: “殿下果然料事如神,其实是郭大爷捉了个舌头,这些情报都是郭大爷……嗯,与在下逼问出来的……” 郭啸天正在小孩儿那一桌大快朵颐,听到段誉点了名,急忙吞下口中的rou块,站起身来,搓了把手,道: “回殿下的话,小人与段公子之前在一处茶楼打探消息,正遇见一个太监纵马撞伤了行人,这厮颇为跋扈,不仅不下马赔礼,反倒鞭笞那受伤的汉子,说他没长眼……小人一时激愤,便将他打了一顿,后来段公子怕咱们暴露了行踪,便带着那太监潜入一处废宅,那厮吓破了胆子,便什么都说了……” 朱慈亮笑道: “这叫无心插柳柳成荫,看来,那太监品阶不低?” 郭啸天看向段誉,后者忙回道: “殿下,据那厮交代,卢九德因拥戴之功,已被福王封为司礼监掌印太监,南京守备,统领二十四监,他叫卢天德,是卢九德的义子,因此嚣张跋扈,不可一世……” 朱慈亮心里一动,急道: “这倒是个契机,他人呢,可别打草惊蛇?” 段誉躬身道: “殿下,郭大爷心思缜密,也想到了这一节,故将他打晕,丢进那废宅的枯井里了……” “漂亮!” 朱慈亮大喜,大手一挥,道: “走走走,咱们去会会这位从龙元勋,郭大爷、孙婆婆,你们在此处照料好弟弟meimei,其他人随我走一趟!” 说罢便站起身来,走到小孩儿那一桌,轻轻盘了盘朱媺娖的小脑袋,温言道: “你们几个要乖哦,明儿咱们就进皇宫!” 朱媺娖抬手捉住他衣角,妙目中闪过一丝依恋,低声道: “大哥,小心些!” 朱慈炯和朱慈炤嘴里塞得满满当当,闻言只是一个劲儿猛点头。 这段时间风餐露宿,可把他们馋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