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坊门刚一开启,崔揣一骑绝尘就奔向了郡王府。 今日是回门宴,新郎与新娘要返回娘家,郡王府要宴请娘家的宾客亲友。 前来王府登门赴宴的都是皇亲国戚、豪门贵胄,如今新娘子不见了踪影,要郡王府如何面对这天大的变故和风波? 昨夜崔仁师与崔揣商讨至深夜,几件迫在眉睫的要事都一一有了应对之策。 第一,连夜派人在崇贤坊内寻觅李婉熙出逃的行踪,如果能在坊内找到人,事情就不会发展到无法挽回的地步,这是最好的结局。 第二,如果人未找到,第二日坊门一开就派人驻守在长安城的三面城门门口,以防郡主逃往城外。 第三,崔揣前往郡王府,同王爷商议后续追查郡主行踪事宜,并妥善安排好今日的回门宴。 诸事议定,疲惫的崔仁师脑海中忽然浮现起一个人,他叫来崔力,让他明日一早再去趟西市...... 郡王府李孝恭的书房内,听闻崔揣讲述昨夜崔府的惊天巨变,李孝恭如遭五雷轰顶。 震惊暴怒之后,立刻召来次子李晦,命他暗中安排武侯便宜行事,全城搜查李婉熙的行踪。 经此变故,李孝恭哪有心情张罗今天的回门宴,勉力应付了几桌之后声称自己身体不适就匆匆离开了前厅。 男宾席主要由李家长子、三子应付,崔揣陪着“史上最惨”的新郎官崔摄,一直支撑到客人离席。 众人听闻新娘子娇贵,刚刚搬去崔府不太适应,今晨突然身体抱恙,此刻正在闺房处修养,虽心有疑虑,也不过私下里议论几句“郡主果然精贵难养”、“崔家三郎日后日子也是难捱”之类的闲话,倒也并未引起太大的风波。 可怜那崔摄,经此巨变早已精气全无,还要强颜欢笑与一众权贵推杯换盏,那热闹喧嚣的祝福声、欢笑声,声声入耳,如一柄柄锋利的尖刀,一刀一刀地划过心头,内心早已血流如注。 崔摄麻木地喝着一杯杯苦酒,很快便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日头缓缓升起,辰时左右,一队波斯胡商驾着满满当当十几辆马车,车上装满了长安城采购的瓷器、绢帛、茶叶、香料,有条不紊的从西市出发,朝着长安城西面的金光门前进。 胡商一行七人,领头的大胡子头目长得凶神恶煞,一副不好招惹的模样。 身后跟着一个年轻的卷发男子名叫古阿瑶,斯斯文文的,能讲一口流利的唐话。古阿瑶一路上打点行装,招呼大家不要掉队,是负责日常事务的主要管事。 “阿木,等下出城不要讲话。” 古阿瑶朝身后一名年轻男子微微一笑,名叫阿木的人轻轻点了点头。 阿木穿着传统的波斯长袍,头戴一顶紫色的尖顶翻边胡帽,脚穿一双粗糙的长毡靴,腰间别着一把精致的匕首,皮肤黝黑,但是眉眼清秀,两撇小胡子格外俏皮。 阿木走在马队的中间,身旁马车上装的是车队一路行进中需要的各种食物,还堆着行囊、水带、毡毯和各自换洗的衣物。 临近巳时,一队人马来到了长安城外城廓最西面的城门——金光门。 出了城门,向西就可从官道到达泾州,再往西经过凉州、沙洲,便有多条道路可以通往西域各国。 车队到城门口处稍作停留,为首的大胡子和古阿瑶一起拿出“公验”给守门的武侯勘合,武侯一一清点了公验里记录在案的人数、货品、马匹。 当查验到阿木身旁那辆马车的时候,武侯眉头微蹙,转头向阿木质问道:“这车怎么比公验上备案的多了两个包袱?” 古阿瑶连忙走近武侯,满脸堆笑地答道:“官爷见谅,这新来的小伙计不懂唐话。您有所不知,这春季沙尘天气多发,临行前为了防止沿路风沙迷眼,昨日又临时多买了几套头巾面纱和大伙换洗的衣物。不信打开来给您瞧瞧......” 说完迅速往武侯手里塞进一个东西。那武侯也是老江湖,旁若无人的看了一眼手里一枚精致的象牙坠子,眸光一闪,一边呵斥着“算了算了,哪有那么多时间一一查看,放行——”,一边偷摸把坠子揣入了胸前连襟。 城门口不远处,崔府的家奴远远地观察着这一行车队,只觉得中间那位眉清目秀、肤色浅黑的年轻男子透着些许怪异,可又实在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眼看着马队顺利地出了城门,一路向西走出去老远,才突然惊觉,“手!是手!那人手上的皮肤白皙细腻,和脸上的肤色天壤之别!” 说罢一夹马腿,紧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