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城的提议,让林半夏立刻就上了心,但马上就想到现实的问题。 那位大儒授课招收的是族人,应该不会解决吃饭住宿的问题。 果然,夏长衍看着沈城道:“你说的是方若瑾先生吧。” 又看向林半夏解释道:“方若瑾老先生曾经状元及第,入仕之后一直在翰林院编撰,前不久才告老还乡。” 林半夏听着状元及第心生敬意,再听得翰林院编撰,更佩服有加。 想如此才华,只给小儿启蒙,岂不是大材小用。 夏长衍接着道:“本王也听说方老先生回乡之后,在家里开了一个讲堂,收了族人的几个小儿授课。 林姑娘若是有意,本王可给方先生递个帖子。” 林半夏想想道:“此事我还要和娘商议。” 沈城说道:“林乡君最好尽快决断。小少爷和小小姐已经耽搁了。” 林半夏如何不想尽快决断?但真要在县上居住? 那就要在县城里买座院子了。 可糖厂还没有开始投产,就是投产也要至少一个月以后才能有分红。 她手里连给大儒送的束脩都不够,更不用说买了房子之后还要雇佣打理房子的下人。 正思忖中,就听到外边周生惊喜的声音:“殿下,殿下快来看。” 三人全都站起来,夏长衍当先疾步出去,正见到院子中央立着一个犁耙。 周生扶着犁耙,两只眼睛都在闪光:“殿下,这犁耙,臣要亲自试试,立刻就试试。” “去后花园。”夏长衍立刻道。 虽然是深秋,后花园里百花凋谢,仍然有大片的菊花在盛开。 管家竟然吩咐人牵了匹马过来,套上犁锁,周生亲自在身后扶犁。 那马并没有拉过犁,很是不配合,仰着头不满地嘶鸣着。 夏长衍走上前,在马头上轻轻摩挲了几下,说了句什么,那马就安顺地将头搁在夏长衍的手心里。 林半夏第一次见到夏长衍与马匹这般亲近的模样,好奇也羡慕地看着。 夏长衍亲自牵马,大家的视线全落在深深嵌入到地面的犁耙上。 连林父都不顾尊卑有别,也一只手扶住犁耙。 马匹前行,犁铧轻易地就将地翻开垄沟,马匹之前还不甚情愿,几步之后就轻快起来。 周生扶着犁耙跟在其后快步而行,林父追了几步站下,只是视线追随。 路到尽头,夏长衍牵着马匹回转,犁耙在周生手中轻松地跟着转了半圈。 别人还不知道其中关卡,林父和周生已经兴奋地喊了一声。 一来一回,夏长衍停下,先爱惜地抚摸下马匹的头,就见到周生和林父全蹲在,捧着泥土,又看了沟渠,激动不已。 “殿下,这,有这犁耙,春耕一天一人一牛足可以倍耕土地。若是将这犁铧换成铁质,速度更快。” 周生话音落下,夏长衍似乎还不敢相信,看向林父。 就见到林父捧着泥土,在手里慢慢揉搓了下,抬头看向夏长衍,使劲地点头:“成,两个人也成。” 夏长衍和周生、沈城的眼神急速地交换了下。 夏长衍沉声道:“许管家,请两位木匠师傅在王府内歇息。” 又道:“天色已晚,林姑娘和林二叔也先回去休息吧。” 林半夏也确实累了,招呼着林父一起回了院子。 这么一会时间,院子里的木料就被抬走了,整个院子里也被清扫干净。 林父走进院子,却在院子中央站住,转头看着回廊内的黑板。 林半夏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也看着黑板。 灯笼的光已经熄灭了,黑板上的线条模模糊糊的。 但那是林半夏自己一笔一画画出来的,她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到。 林父看了一会,慢慢往台阶走去,上了台阶的时候,身子却慢慢地佝偻了。 林半夏心中微痛。 她不知道林父想到了什么,想来是想到他本来的女儿吧。 林半夏仍然能记得穿过来的当天,林父是如何握着锄头挡在王大身前的。 王大,这些天倒是将他忘记了。 林半夏咬咬牙,决定回去之后,就要再招呼招呼王大。 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再次躺在柔软的床铺中,林半夏裹着被子打了个滚。 床上没有个小孩子,整个屋子都属于自己,随便做什么都可以,这种生活,久违了。 她翻个身,仰躺在床上。 她暂时只能给夏长衍这么多了,算是报答了他的知遇之恩。 但愿看在曲辕犁得份上,夏长衍能明白,以她为幕僚,要比做个什么侧妃更有价值。 夏长衍典雅的书房内,此时却不合时宜地摆放着一张犁耙。 周生正与夏长衍和沈城细细解说这犁耙的不同,刚刚犁地的感受。 “殿下,我朝男子成年,官府会分于其名下十亩田地。 殿下也知道,我朝不缺乏土地,还有大量土地未得到开垦。 只是一成年人并不能负担十亩地的耕种,春耕时期,往往全家下地,还要租赁耕牛,勉强耕之。 如今这犁耙改动之后,着力深浅可以调整,转向不必像过去那般将犁耙抬起。 一是节省了力气,二是节省了时间。 刚刚我以为可以倍耕,只是估计。若是成手,受过训练的耕牛,三倍也未为不可。 便是没有耕牛,以人力负之,也比较之前力半功倍。” 周生说着,眼神里的兴奋与闪光更加强烈:“殿下,若是这边再加一道犁铧,一牛牵引,二人扶之,则可再倍之。” 夏长衍本就聪慧,周生这般一说,立刻就明白了。 他微微点头,转头坐回到书桌前,周生和沈城也立刻上前。 沈城道:“殿下,现秋收结束,农耕还要数月之后,正可以在全县以至于整个北地重新制作新犁。 待到来年春天发放给农人。农人爱地胜于爱自己,得此新犁,名下之地耕种之后,必然会开荒种地。 殿下,我北地以地大著称,然一年四季分明,农作物只能耕种一季。 若是农人肯开采荒地,哪怕不入赋税,只减少农人负担,可使之饱腹,便利国利民。 更何况如此,便能有充足大豆可以压榨豆油,改善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