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晗却道,
“二哥打算如何处理?”
许昭拍了拍许晗的肩膀,慢慢地掉,
“晗晗,你知道我为何说晔儿可怜吗?”
许晗看着面前神色平静柔和的青年,慢慢摇头。
“他和我们不一样,白氏拿他不过是争宠的工具,虽疼爱他,可带着利益。”
“许城说是说疼爱他,可也还是比不过利益。”
“你就不用说了,母亲从小就疼爱你,是发自内心的疼爱,虽说从前许城对你百般挑剔。”
“可现在父亲却是真心的信任你,视你为许家的新当家人。”
“前后这样大的落差,许晔不可能接受得了,他偏激我能理解,但不赞同,也不接受。”
“而且,他的身份,不适合你出手。”
他又拍拍许晗的肩膀,神色里满是无奈。
许晗听的有些愣神,许昭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了。
……
许昭带着随从回到王府,把王府的人都惊住了,尤其是郭正,知道许昭去了草原攻打巴图王庭。
没想到竟忽然出现在王府里,以为他回来找许晗的,道,
“二公子,小王爷今日去了军营,你没碰到吗?”
许昭笑了笑,把缰绳扔给随从,
“碰到了,今日三弟就歇在军营,不回城了,我回来是看看许晔。”
“他如今关在何处?”
郭正闻言,明白许昭独自回来的目的,带着他去了关押许晔的院子。
许晔踩刚被关了半日,就觉得受不了,就是上个净房小解,也有人跟在边上。
一点隐私都没有。
许昭到的时候,他正在呵斥许晗派来看守的他的人,
“你去,去将许晗给我叫过来,我要问问她,就是大牢看押犯人也没这样的。”
“那犯人还有独自小解的自由呢。”
看守他的侍卫刻板的回道,
“四公子,大牢里可没有隔间,那马桶就放在床边,也不会每日几日倒了,更不会在马桶底下铺上松香……”
许晔听的目瞪口呆。
他说的是这个吗?重要的是让他们不要跟着自己好吗?
重要的是让他们不要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好吗?
他还想说诅咒许晗几句,就见到门口站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再一看,竟然是许昭。
“二哥。”
许晔含泪出声,正要说什么,就听到许昭微笑看着他,
“你先不要说话。”
看到那微笑,许晔身子不由的抖了起来。
许昭和看守的人低声说了几句,就见看守的人都退了出去,还顺手把房门也给关了。
许昭从背后拿出一块瓦片,扔在地上,顿时瓦片四分五裂,他指着那瓦片对许晔温和地说道,
“跪下。”
许晔愣住了,跪瓦片?那膝盖还能好吗?
许昭没说话,他平静地看着许晔,那目光看的许晔遍体生寒,让他膝盖不由自主就弯了下去。
夏日衣裳单薄,许晔跪下去就感觉到碎瓦片硌着他膝盖,生疼生疼。
许昭坐在他的面前,轻轻叹了口气,
“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去做下那些事情呢?”
许晔没说话,只是垂着头。
许昭看着他的头顶,眉目间仍然是温和,
“我和父亲出征前,明明同你说话,让你安分守己。”
“再更早之前,我还同你说过,让你不要再去找三弟的麻烦。”
“你记不记得?”
许晔打了个颤,膝盖摇摆的厉害,他不敢抬头看许昭,
“记得,我记得……”
许昭蹲下身子,注视着他的眼睛,“你记得,那么你为何还要做下那些事情?”
“你来边关,你怒斥三弟的那些话,我已经不和你计较了,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
“伙同外人来害许家?”
“你以为你害了晗晗,害了父亲,就能得到王位了吗?就能高高在上吗?”
许晔被他的质问的恨不能将头埋到身体里。
“许晔,你是不是傻?你的脑子被狗吃了吗?还是娘就没给你生脑子?”
许昭猛然提高声音。
许晔仿佛是被拉到极致的弹弓,他猛然抬起头来,
“是,我是没脑子,我是傻,可我做这些,是为了谁,是为了你,明明父亲更喜欢你,为什么反而爵位却被许晗得去了?”
“我这样为你,你凭什么这样对我?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我只是败坏了许晗的名声,哪里会败坏许家的名声?那么多的人,算计来算计去,难道就丢了爵位吗?”
“就是当今皇上,那也是来路不正,只要到了高处,就会有话语权。”
“只要将来你是镇北王,管别人说什么?”
“许晗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为何娘去世后,你就这个样子?凭什么,我才是你亲弟弟,许晗是个什么东西,你要这样帮着她?”
“帮她来对付自己的弟弟。”
许晔仿佛不想再忍耐,他把一切的心里话都说了出来,他得意的笑着道,
“许昭,你真是瞎了狗眼了,我要让你看清楚,许晗根本就不值得你这样对待!”
“许晗不过是个偷窃者,她根本就不配做这个王爷的位置。”
“她和她娘,那个可恶的徐氏,都应该被砍头!”
“我就是要把她拉下来,我就是要让你知道,你错了,只有我,只有我许晔,才是你的亲!弟!弟!”
他把‘亲弟弟’三个字咬的极重。
他哭了起来,哭得涕泗横流,完全没有了王府四公子的风仪。
他仿佛一个得不到糖的孩子,“我知道许晗的一个秘密,本来,我也不想说的,可是,现在看来,不得不说了。”
“你总是说我不顾全许家,什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许晗就是不要脸的贱人,贱人。”
许昭静静看着他,冰冷出声,
“你知道晗晗的秘密?什么秘密?”他的声音温和,眼神更温和,可却让许晔觉得害怕。
从前,他觉得这样的哥哥很厉害,能够经常让许晗掉道坑里。
可现在,他面对这样的一个温柔青年,竟是没来由的心寒。
他忽然明白母亲白氏为何不喜欢他了。
这样一个人,看起来很温柔,给人安定和无微不至的温柔,其实内心阴暗的很。
不过,他不怕,许晔笑了起来,
“你想要知道那个秘密?二哥,这个秘密只要爆发出去,许晗这个贱人和她那个恶毒的娘,就要上断头台了。”
“是吗?”许昭笑容更盛,甚至带着些玩味,
“那你不妨说说看,你既然如此的想要三弟下马,那你为何不早点说出来,一击毙命呢?”
“这个秘密,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又是谁告诉你的。”
说道这里,许晔也不跪了,而是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的膝盖上,被碎瓦片给弄的血迹斑斑。
大约是痛的麻木了,许晔看也不看,阴沉地看着许昭,
“我以前不说,不过是想着猫逗老鼠一般,现在,既然被你们知道徐阁老的事情了,那我就想换个玩法。”
“我记得先生曾教给我们一首诗,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雌雄。”
许昭眼睛仿佛利刃一样刺向许晔,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仿佛提小鸡一样,
“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的声音仿佛从牙缝里崩出来一样,眼睛静静盯着许晔。
许晔看到许昭这样的表现,就知道,他定然是早就知道了。
同时,他也被许昭这样毫无理智的维护许晗的态度给刺激了。
他没有挣扎,就那样被许昭提在手里,耷拉着脑袋,声音沙哑,
“是娘告诉我的啊,娘早就知道了。”
“从前,因为父亲无数次的许诺过她,王位是你的,所以她才隐忍不发。”
“谁能想到,父亲的许诺就像放屁一样,最终还是把王位给了许晗。”
“而她自己,也命丧黄泉。”
许晔摇摇头,
“娘告诉我,不能放过许晗母子,所以,我好像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我暗暗的潜伏,就是想报复许晗。”
“从前,我知道就算真的将她的身份暴露出去,整个许家都会被陷入到牢狱之灾。”
“可这一次,不一样,许晗要是死在战场上也就算了,可偏偏,她自己把自己的名声都糟蹋成那样了,可笑的是,就算这样,还得到军中人的拥护。”
他嘲讽的笑了笑,露出一抹阴森诡异的笑容,
“我倒要看看,许晗的女儿身暴露出去后,军中的人还会不会拥护他们的元帅。”
“一个女人!在军营里搅风搅雨,真是太可笑了!太可笑了。”
许昭手一松,将许晔扔在地上,从怀里抽出帕子,撩起许晔的裤腿,将他膝盖上的血给擦拭干净。
就仿佛一个很疼爱弟弟的兄长,包容着他的小脾气。
一边擦,一边问他,“三弟真实身份的事情还有谁知道?你告诉了谁?”
许晔忍不住愣了愣。
许昭从来没对他做过这样的事情。
在他的记忆里开始,他对白氏,对他和羽非都不亲近,唯独亲近的就只有父亲。
他远远的看着这个哥哥,心里是很崇拜的,因为他不只一次,听到家中请的先生赞扬这个哥哥。
他也很想和哥哥一样,变得聪明,想和他亲近。
可娘不同意,说哥哥的性子太阴沉了,靠的太近就近墨者黑了。
他从前不明白,现在依然不明白。
为何娘会不喜欢哥哥。
不,现在,他大概明白了,也许娘早就知道,离心了的就是离心了的,白眼狼永远都养不熟。
他猛然将腿一收,拒绝许昭帮他擦去膝盖上的血迹。
“你以为这样就能收买我,我告诉了很多人,只要我一声令下,到时候全东元都知道,徐氏扰乱纲常,将女儿当成儿子来养,把上到皇帝,下到黎民百姓,都当成傻子来唬弄。”
许昭笑了,他的笑容温柔又冷静,在许晔看来,让人胆战心惊的。
“四弟,我告诉你,你若是再和徐阁老那边的人搅和在一起,诬陷三弟的名声,我就先拔了你舌头,然后再砍了你的手脚。”
“若是你害死了她。”他停顿了一下,将那带血的帕子轻飘飘的扔到许晔的身上,盖住那带血的膝盖,
“晔儿,我会让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许晔不可置信地看着许昭。
“晔儿,你该懂事一点了,我最后再告诉你一遍,不要以为你害了三弟,就能得到一切。”
“那不可能的,只要三弟出事,不论你,我,还是这个王府,谁都脱不了干系,大家就同归于尽吧。”
军营里,许晗和许均,霍七以及几位将领说了草原上的战事,以及后续之事。
这一次,霍七他们假装的是败退,因为伤员太多,必须先把这些伤员送回来。
另外一边,他们把人分成两路,其他两位大将带着大军继续朝前头推进。
这边他们把伤员送回来,重新再带一支队伍,到时从另外一路进去,到时再夹击王庭。
现在是夏末,在秋末来临之前,一定要将王庭捣毁才行。
“能弄得死巴图他们吗?”
其实不能的,草原实在太大,就和当初巴泰,敖康他们来攻打砾门关一样,是长线作战,很难长时间的持续下去。
军需这些都很难跟上,还有对伤员的救治方面。
更何况,每一个武将都想将敌人彻底的打退,消灭,可都知道,不可能消灭的。
功高盖主这四个字很重,一旦压到头上,谁也扛不起。
这一次如果能彻底打趴北蛮,为边疆百姓迎来二三十年,甚至四十年的安逸生活,那就是天佑东元了。
等到事情说好之后,夜色深深。
萧徴的帐篷是临时搭起来的,许晗帮着他一起搭床,铺被褥,等铺好之后,她蹙眉看到萧徴受伤的纱布。
“伤的重吗?”
说着,解开了他的衣裳,想亲眼看看伤口。
萧徴也没有推开她,反而很享受她的服侍。
“没事,不是重伤,军医医术很好,现在好的差不多了,就这一处,其他的都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我算是好的,你二哥伤的更多。”
许晗愣了下,那他今日还急匆匆的回城去?
又不免心里有些发虚,好像真的没过问他受伤的事情。
她又看了看萧徴,快要半年不见,他变了。
从前精致的眉眼,现在变得是棱角分明。
皮肤比从前粗糙了些,却只是让他变得更加英武,却和其他的军中将领不一样,不会有粗蛮的感觉。
“辛苦你了。”
许晗抱了抱他。
萧徴却是摇摇头,在她耳边道,
“你抱抱我,我就不辛苦了。”
“你要让我再和七叔一样举高高,怎么辛苦都值得了。”
许晗怔了下,醒悟过来,他这是吃醋,于是推开他,戳了戳他的手,偷笑起来。
她指了指床铺,
“好了,你累了一天,快点休息吧。”
萧徴见她不动,看了下门帘,悄声道,
“你要不要一起?”
许晗后退了一步,她还要去父亲那边,还有七叔那里,都没来及多说几句。
她摇摇手,坚定的拒绝,
“不行,你累了一天,也不嫌累。”
萧徴一把拖住她要往外走的身子,
“说什么都行,就是不能说男人累不累,行不行……”
许晗,“……”
果然军营是个大染缸。
下一刻就听萧徴道,
“真是满脑子坏思想,我不过是让你和我一起躺一躺。”
再说了,年纪轻轻,累什么累,哼!
大战三百回合也不怕!